鸟雀在枝头飞扑,窗边树影流动,草木葱茏。
头顶的风扇高速旋转,吹起空气中不安分的燥意,吹乱班级学生额前的碎发和想回家的心。
清透的黄昏从容地晕染出一大片火烧云。
晚风轻轻吹起布帘,宋予和安静地低着头记黑板上的笔记。日暮将她的影子刻在本子上,在若有若无的噪音中,女孩丝毫没有受到周身的打扰,抬起头来,浅褐色的眸子认真地看着黑板。
宋予和穿了件普通白色短袖,骨肉均匀流畅,皮肤很白。暮光落在她身上,浅浅地将她的发尾染黄,绰约地勾勒出五官来。
即使只是坐在位子上,也有走神的男生盯着她看。
按朋友的话来说,就是该长的肉都长的好好的,偏偏一张脸清纯灵动,让人很难起别的遐想。只觉得她像是水中月,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她拿着笔垂头写字时,气质温顺乖巧,眉眼微微下垂,在流转间透着一股青涩的稚气。
老师说了下课后,班级立即吵闹起来,大家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聊天。
宋予和对这种事没多大兴趣,就安静地在旁边收拾着东西。
“上周表白墙,16班那个男生一个人占了十几条说说。”一个同学说,“我主页都是他了。”
“谢闻远吗?”另一个同学说,“我的主页也全是他。”
“对,就是他。”
宋予和没加表白墙,抬起眼来随口问:“谢闻远谁啊?”
旁边的唐思眠激动开口:“实验班一个超级帅的男生。”
“怎么那么清楚。”他人揶揄:“是不是对他有想法啊?”
“我还是算了吧。”唐思眠摆手,“配不上,配不上。”
“他可不仅学习好,其他方面也很优秀。我听朋友说,他由于能力突出,这周还和学校的模拟联合国队一起去打比赛了呢。”
模拟联合国这个社团,宋予和是知道的。她之前入社团的时候,还特意报了这个社团。但是由于面试没过,就没能进入。
如今乍然听到这个事,宋予和忍不住留心听了一下,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些传奇的故事终究是别人的,她要过好的只是自己的生活。
收拾完书包后,宋予和就和聊的差不多的唐思眠从教学楼下来,一起朝学校大门走去。
走到校门口的大转盘那,靠着花坛的商务车上下来了一波人。面貌青涩,有男有女,全都穿着得体的正装。
只可惜模样过于青涩,经历也过于少。没能穿出西装的正式感,反而是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既视感。
唯有一人,很是特殊。
穿着单薄的白衬衣,眉眼间含笑,似着暮霭的黄昏,载着少年的朝气,强烈地像是要溢出的清爽。
宋予和下意识把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傍晚的夏风依旧燥热,微醺的夕阳像是喝醉了那般,洋洋洒洒地落在路过的同学身上。行李箱轮子滑过石砖的吱呀,路上学生的喁喁私语,路人匆匆不曾停歇的步伐。
男人立在人群中央,白色衬衫领口被解开一两扣子,下摆松松垮垮地束在裤边。风似乎是有意地吹过他的碎发,边缘翘起几根呆毛。
低着头,闲散地和旁人说笑。
心跳像是无声地漏了一拍。
揽着唐思眠的手无声的紧了点,宋予和呼吸有些错乱。
人潮熙攘从他们身边穿过,耳边一片嗡鸣,只能听到心脏巨大的跳动声,宋予和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但那势头如同岩浆一般炙热,她没法控制自己。
凝固的视线之下藏着的是平和的欲望。
许是察觉到什么,男生忽的掠过一池夏景,抬眸朝她望来。清润的眉骨慢慢出现在视野里,脸部骨骼感明显,喉结不动声色地上下一滚,眼睫低低地敛着。
少年的眼眸清澈,眸色偏深黑,盯着人的时候,嘴角带笑,又在无形中削弱了这种冷意感。只叫人感觉似四月的第一阵春风,不自觉就跌入其中。
风擦过耳尖,悄无声息地吹动了少女的满腹心事,远处的不知名棕红色叶子落在在地上,砸在心上。
宋予和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自己,但是她还是若无其事,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把目光收回,冷静地看向别处。
一套行为,没有经过任何大脑的思索,全然凭借本能。
躲避他的目光,成了她潜意识行为。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站在不远处的男生。
哪怕表面装的再怎么泰然,她那起伏不平的呼吸,依旧暴露了十六岁突如其来的心动。
唐思眠感受到宋予和的不对劲,以为她有什么事,随口问:“怎么了?”
同时顺着宋予和刚刚看过的视线看过去,“谢闻远?”
宋予和心跳了一下,随即笑着否认,“不是。”
哪怕她此刻连谢闻远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也下意识否认。
“不是什么?”唐思眠不明所以的问。
宋予和佯装淡定地垂下眸来,镇定地把自己的情绪伪装起来,低声:“没什么。”
手指却忍不住蜷缩在一起,心里升起了一种她自己也道不明白的情绪,像是平辽草原上吹不灭的野草,疯狂生长围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暗墙,将她困于其中。
她努力压抑那股情绪,低着眼眸:“谢闻远是谁?”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唐思眠没注意到宋予和的小心思,不在意地说:“人群中最帅的那个就是。”
“我没带眼镜。”手指扣上书包的肩带,宋予和欲盖弥彰地说,“有点看不清。”
“就是穿着白衬衫,外套搭在手里,个子最高,长得也最帅的男生。”唐思眠用手大致地指了一下,猛地让谢闻远突出起来。
“你刚才看的不是他吗?”唐思眠问,但她很快释然,“当我没问,反正你也看不清。”
宋予和顿了下,小声地说:“也许吧。”
语气很低,只是幸好那日燥热,没人发现些什么。
其实宋予和度数不高。
完全能看清谢闻远。
“你怎么回事?”唐思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会老孟的课给你上傻了吧?”
“没有。”宋予和抬眸,又看了一眼男生,才慢了半拍地往前走,“你想太多了。”
前往校门口的路线却在不经意之间,悄无声息地发生偏移,直至宋予和靠近那车边的人群只有短到两三米的距离。
宋予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走,只是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和他再靠近一点。
她听见谢闻远和朋友说话。
“老谢,你是真行啊。”一个有点壮的男生开口,“大家下车为了好看,都穿着外套,就你搞特殊。当时在车上不明白,现在我是懂了,合着把妹呢。”
“你看看,这一个两个地都盯着你看。”
“尤其你那旁边的小姑娘。”那男生努努嘴,示意宋予和那边。
宋予和看到男生的小动作,刚刚恢复正常色的耳尖,又再次染上颜色。像是越紧张就越要掩饰一样,她扭头和唐思眠生硬的聊起别的话题,“你今晚回家写作业吗?”
结果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是什么魔鬼话题啊啊啊。
宋予和低着头不说话了。
即使低着头,男生那若有若无的目光,如同有实质一样慢慢地缓缓地从她的脸部移过,像是看过她了又像是没看过她。
“你想多了。”男生清淡的声音响起,似落入清池的玉石,寡淡又勾着人心,“我只是有点热。”
“行行行。”那男生没有再说这个话题,“对了,老谢,你不要请吃饭吗?第一次去参加大会,就拿了奖,真有你的啊。去的时候,大家还在担心你高一第一次去,会不会出岔子来着。”
“没想到,你是争气,直接拿了最佳立场外交官回来。”
由于靠的比较近,宋予和基本一字不漏地听完了对话,她微微屏住呼吸,偷偷侧眸看过去。
夏日的晚阳勾勒出他挺拔清俊的身形,他的气质周身温润,嘴角勾了个浅淡的笑,像极了古代清雅贵公子的模样。
只是眼角依旧透着股冷意。
“果然学神就是学神,在哪都会发光。”唐思眠在旁边也不禁感叹道,“这种人简直和我们就是云泥之别。”
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