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刚答应完就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你不怕耽误学习吗?我觉得还挺容易上瘾的。”
王加说:“耽误不了的。”
王加的自信,像一种讽刺。
小松说:“那你拿去玩吧,这是过年我姑送的,我平时也不太能用得上。”
拿人手短,高三剩下的日子,王加几乎像是一对一家教一样,把她的学习方法倾囊相授,不但如此,还会主动关心小松的学习。
在她们班里,小松属于事不关己的老好人,但当她和王加这个“边缘人”走近以后,她发现自己也悄无声息地被边缘了。
高考结束那天,班里去聚餐,只有两个人没有收到邀请。
她光荣地成了那二分之一。
王加是住校生,家住县城,明天就回家了。小松预感自己的成绩不会差,王加走之前,她问王加想去哪儿吃,她请客。
王加觉得她可能是个冤大头。
高考结束的那一刻,这些孩子的人生才真正开启。王加想要去放纵一下,体验成人世界的灯红酒绿,她怂恿小松:“咱去酒吧呗。”
小松说,没问题。
现在说的多有种,待会儿就多怂。
她们所在的城市有一条著名的酒吧街,整条街堆满了大大小小酒吧,那条街被家长和学校是为“禁地”。
王加本来是打算长见识的,但到了酒吧街,还没走两步,小松看到几个胳膊纹着青龙白虎的青年,就退缩了。
小松打了退堂鼓:“咱们走吧,换个地方,这里是不是不太安全。”
王加说:“来都来了,咱们就进去看看。”
小松说:“不行,我妈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小松是请客的人,她不愿意去,王加也没办法。两人最后找了一家清吧,小松请她喝了饮料,当做践行。
“你想学什么专业?”王加问。
小松说:“我妈说计算机这几年是大热,让我学计算机方面的。”
王加说:“这么大的事,你听你妈的?”
小松说:“我也不知道什么专业好,我妈带过很多届高三,听她的应该没错。你呢?”
王加说:“我没什么选择余地,哪个学校给的奖学金多,我就去哪。”
王加说这话,有足够的底气。
高考放榜那天,王加的成绩赫然在榜首。省状元,每个学校都抢。
小松的成绩也很好,全省理科前六十名,这个成绩,足够让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了。
只不过那天晚上之后,小松再也没有见过王加,她没有向王加索要自己借出去的iPad,而王加也没有提起要还给她。
一出分,家里的电话就被打爆了。
龚琴面子一下明亮起来,平时这些亲戚的电话她避之不及,今天统统都接了,每个都能唠个十来分钟。
龚琴在外面接电话的时候,小松正在自己的卧室里查资料。
过了一会儿龚琴聊电话的声音消失了,听到她走过来的脚步声,小松关了电脑上的网页。
龚琴说:“小松啊,你晚上跟妈妈出去一趟。我们学校朱老师你记得吧,他儿子是去年高考的,分和你差不多,这个报志愿啊,你要多听听人家的建议。”
小松说:“好,妈,那你替我谢谢朱伯伯。”
晚上母女两去了朱家,朱老师先奉承了龚琴一通,然后又说:“小松这孩子就是跟你了,态度认真,干什么都能成事。”
这位朱老师是龚琴学校有名的“教导主任”,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不谈重点。
小松梳理了他的意思,还是说要报考有竞争性的热门专业。
龚琴和他兴高采烈地讨论到晚上十一点半,最后得出结论,金融、计算机这些专业,怎么学都错不了。
填志愿前一天,龚琴已经从四面八方收集好了情报,她甚至帮小松做好了模板,到时候,小松只要照着填就好了。
龚琴是班主任,今年她带的学生升高三,小松解放的时候,正好是她最忙的时候。
这天早晨,她去学校给自己学生开动员会,小松独自在家。
上午她看完小说,有点饿,家里没水果了,便去楼下超市买水果。卖水果的大妈知道她金榜题名,给她多送了一个火龙果。
小松提着装水果的红色塑料袋,走回家属院。
在她家单元楼门口,站着两个穿蓝色T恤的男人。
小松认得他们其中一个。
那是老周,上次去修投影仪,在那个汽修行的棋牌室里,老周和李长青一起打过牌。
老周看到小松,他试着让自己和善一点,但这些天他也没怎么睡,眼圈青黑,胡子拉碴,怎么都笑不出来。
“小松,今天我们来,是想向你传递一个噩耗的,你爸他...昨天晚上出任务的时候牺牲了,遗体正在往回运,他是因公殉职的,队里会给他办追悼会,你去送他一程吧。”
小松呆在这里,一时间,她脑子完全空了。
随时间流逝,她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在看电影放松,还吃了薯片,她本来想等李长青找她的时候,亲自跟他分享喜讯。
小松不是一个脆弱的孩子,但十八岁,在这些大人眼里,仍是个孩子。
她突然撂下这李长青的同事,跑回了家,大哭了起来。
老周跟一起来的队长刘文昌解释:“老李出任务以来,半年多没跟家里联系了。孩子刚高考完,还考的很好,现在出这种事...哎,我就说,不要让我开口,这孩子以后估计看着我都有心理阴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