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道路两旁景色荒芜,树木在晦暗里化作重重阴影。
翁梦易站在原地,盯着那张与原主九成九相似的面容呆若木鸡。
她完全不记得魏子今什么时候被调换的!更糟糕的是,她还去拉这冒牌货胳膊,结果被“他”反握住了!
“不走吗?”
冒牌货低下脑袋,脸孔于翁梦易眼前渐渐放大,在距离她几厘米的地方定住。
这下,翁梦易才看清这张脸和正常人的区别。
“他”肤色惨白,脸上的笑容极度僵硬,像带了层微笑面具,弯着眼睛和嘴角,却只为单纯的肌肉动作,并无真正情绪起伏。
这种不协调的感觉,让翁梦易不禁起了一背鸡皮疙瘩。
但她没有呆愣太久,多年应对恐怖游戏的潜意识反应,使她迅速连连点头:
“啊——对对对,你说得对!走!”
她能感觉到,这假货拥有一定智商,比前面遇见的木乃伊和长发鬼都高出一个段位,所以最好暂时乖乖听话,不要惹他生气。
冒牌货紧盯翁梦易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紧张得快要憋过气去时,才慢慢挪开视线。
他拉住女孩继续在青砖道上“寻找”出路。
浓雾如薄纱一样笼罩在青砖大道上,荒凉的郊野似循环背景板,一遍遍反复出现扭曲枯树和纷乱杂草。
两人沉默地并肩行走。
不过须臾,那棵挂着红绳的树再度出现。
“又回来了。”冒牌货魏子今笑得渗人:
“既然找不到出路,我们不妨去看看那棵有红绳的树怎么样?”
他一瞬不瞬地瞅着翁梦易,鲜红嘴唇蠕动着,好似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却碍于某种原因,只能克制得按捺下冲动,等待她回答。
翁梦易脑中灵光噌得一闪。
这家伙磨磨唧唧磨蹭了半天,原来是想把她引到枯树那儿去。
但他会征求自己意见,或许意味着他必须伪装成正常人和玩家互动,不然就会触犯什么规则。
她瞥了一眼被紧抓的左手。
冒牌货的手触感冰凉,又冷又硬,她刚刚尝试挣动过,却发现对方力气大的出奇,死死抓牢了她掌心,根本逃脱不得。
很明显她甩不掉冒牌货,只能听他意见,被迫选择“去”或“不去”。
但按那棵树怪异的程度来看,她选择“去”肯定没好事,但若她选择“不去”,也绝不会就此安全。
或者说,对方就在赌她选“不去”,毕竟正常人百分百会“不去”。
翁梦易收回思绪,目光落在冒牌货惨白的脸上,那张嘴蠕动得更厉害了,里面的东西仿佛迫不及待了似的,想要挣脱出来。
她计上心来。
翁梦易咬咬唇,苦恼又犯愁地看向冒牌货,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其实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从观察来看,这个冒牌货必须伪装成正常人,这意味着他必定得像常人一样,顺着她的话聊下去。
果然,冒牌货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足足愣了几秒,才不甘不愿地止住蠕动的嘴,忿忿问道:
“什么事?”
看到冒牌货果然按她所想,翁梦易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但脸上却装作一副害羞的表情,嗫嚅道:
“就...我想上厕所。”
安静,死一般安静。
冒牌货瞳孔微沉,阴恻恻的目光满含狠戾煞气,有一种想要吃人的错觉。
翁梦易微笑着与他对视,一脸无辜。
要知道一个小姑娘向同行的朋友提出上厕所,正常人难道会阻止吗?那当然是不会的。
时间过去了好几秒。
冒牌货终于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这里没地方小解。”
翁梦易连忙指了指路边半人高的杂草:
“没关系啊,我可以去草丛里上。”
冒牌货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笑容扭曲:
“那我陪你去。”
翁梦易讶异的提高了声调,指指他下腹:
“魏子今!你可是男的啊!男孩子家家要有节操,怎么能陪女孩上厕所呢?”
说完,她还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怎么?你不同意吗?”
冒牌货在翁梦易身上凝视片刻后,低笑一声:
“那等我们看完树,你再去吧。”
接着便不由分说地,生拉硬拽着她进入草丛,往红绳树方向走去。
翁梦易被拽得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她臭着脸跟在冒牌货背后,气得七窍生烟,猛得停下脚步:
“我憋不住了。”
她很清楚,这家伙要是违背规则,撕破人类的伪装,必会遭到惩罚。
说起来,她可亲眼见证过13号客服打破规则的后果。
一次红色警告。
也正是这一次红色警告,导致13号客服不惜篡改游戏等级,也要针对她。
所以她在赌,赌这个冒牌货也不敢违背规则。
果然,冒牌货黑漆漆的眼珠定在翁梦易身上良久,停顿了几秒,虽十万分不情愿,但最终还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快去快回。”
被紧抓的手霎时一松。
翁梦易向冒牌货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步伐不急不慢,没有一点逃窜的痕迹。
直到两人相距了近十米远,她才像兔子一样,敞开丫子就跑。
狂奔中,她还不忘从包里掏出铜镜,却因攥得生疼的左手,倒吸一口冷气。
好气啊,鬼东西力气还挺大,手都红了!
翁梦易跑出近二十多米,才回过身,将镜子正对背后赶来的冒牌货。
铜镜反射着光,将他的身影纳入其中。
“啊——”
一阵惨烈叫声直达云霄,冒牌货捂着眼坐在地上痛苦挣扎。
他的眼球像受到了腐蚀一样缓慢染上一层白色,原本和魏子今极其相似的面庞死死绷紧,脸皮下的血肉仿佛发面馒头一般,越发肿胀,最后撑破外表撕碎伪装。
那是一个又丑又胖的男人,皮肤发青,嘴唇黑紫,一条黏腻长舌头从嘴里掉了下来,湿哒哒地垂在地上。
他放下捂面双手,一遍遍喃喃自语:
“我...的皮,我...的皮。”
翁梦易握着镜子,看着原形毕露的冒牌货,火冒三丈。
你的皮?魏子今该不会被你噶了吧!看姐姐不扬了你!
她调整铜镜角度,确保更多光线反射在冒牌货身上。
然而,意料中的火焰并没有燃起。
冒牌货反倒在镜光地照射下,狞笑着站了起来。
他脖子以上是青白脸孔,以下还套在紧致的人皮里,肥肿头颅和修长身躯形成了极度不协调的反差,如一个头重脚轻的大头娃娃。
翁梦易瞳孔剧缩。
铜镜灭不了他!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冒牌货,突然注意到他手上的红绳,立刻毫不犹豫地调转镜面。
联系到上一次狩猎战,桃树就是阴间长发女鬼真身,那这棵枯树,亦或是他真身。
翁梦易手中铜镜一转,树影清晰地倒映于镜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棵黑黝黝的枯树,别说是火焰,就是连一缕青烟都没有飘起来。
她又慌手慌脚地抽出一根火柴。
火柴划过盒边,在铜镜前瞬间燃起红色火焰。
无事发生。
翁梦易顿时傻了。
NM!玩砸了!
她迅速反应过来,熄火柴,抱镜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带着礼貌又甜美的微笑节节后退:
“抱…抱歉,打扰了。”
放弃报仇虽然有些对不起魏子今,但是俗话说得好,人死如灯灭,生者性命大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