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还是要量力而行,毕竟,死一个赔两个的买卖,怎么看都不划算嘛!
翁梦易缩着脖子,像某部电影里点头哈腰的妈妈桑,边因做错事给黑:道大佬道歉,边腿脚灵活地大跨步后退。
冒牌货远远瞪着她,神情黑沉如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下一秒就能滴出水来。
他冷笑着站在原地,声音幽沉:
“你得赔我的皮。”
话音刚落,黏腻的长舌带着腐臭气息,像蛇似的直冲翁梦易面门。
翁梦易侧身险险避开,扭头向青砖路狂奔。
腰间杂草扫过皮肤传来刺刺麻麻的痛感,脚底碎石子时不时硌得人难受,熟悉的青砖道再次出现在眼前。
翁梦易用尽全力飞速奔跑,却在踏上大道前一秒,突然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等一下。
翁梦易像想到什么似的,猛然回头。
她身后冒牌货并没有追来,而是站在原地,顶着浮肿的青白头颅,用一种可怕怨毒的目光直视她。
太反常了,他为什么不追来?难道是因为鬼打墙?
翁梦易下意识瞥了一眼冒牌货,满腹狐疑。
他从头到尾不排斥自己进草丛,只是拒绝她单独进入,而且除了方才的袭击,后面再未攻击。
所以,为什么?
翁梦易视线定格在几块排列齐整的青石砖间。
青石砖泛着森冷寒意,与肆意疯长的草丛,形成了泾渭分明的界限。
但翁梦易总感觉哪儿不一样了。
她如炬的目光扫过每一块青石砖,带着一丝不苟的认真和谨慎的审视,仿佛一台高精度扫描仪不放过分毫细节。
最终目光停留在青石砖缝隙中,如同在缠绕线团里,找到最开始的线头,她一瞬间恍然大悟。
她明白!明白这怪异感从何而来了!
这里,每块青石砖虽长满青苔,还斑驳开裂,但少了一样东西,看上去格外不自然和别扭。
那就是杂草!
这条路上,没有一根杂草!
而她来时的大道,明明遍布杂草!
翁梦易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解开谜题让她兴奋得微微颤抖,体内血液也跟着加速流动。
露天大道不可能没杂草。
除非...
这不是真的路。
她当机立断,执起铜镜,笑容中夹杂一丝笃定,将面前白雾朦胧的道路,纳入光洁镜面。
仿佛一根手指轻轻拨开迷雾的面纱,青石砖大道消失殆尽,空旷的原野和丑陋冒牌货也无形无踪,呈现在面前的,是十几棵黑黝黝的参天枯树。
翁梦易只觉前脚掌一空,她低下头。
自己正踩在高石板边缘,左手拽着一根从树上垂下来空荡荡、晃悠悠的红绳,准备将脑袋放入其中。
在看清动作的瞬间,翁梦易陡然清醒过来,急急忙忙后退几步,远离了那根鲜红的上吊绳。
她呼吸急促,心脏砰砰直跳,用小臂擦了擦额角冷汗。
我草,差点小命不保。
她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缓了一会儿,开始观察四周环境。
这是一片树林,但与之前茂盛的桃林不太一样,都是光秃秃的枯树。
那些枯树长得扭曲又狰狞,充满了别样的艺术感,枝干上,还都垂挂有一条红绳,打了个能放入头颅的套环。
其中不少套环里都挂了“人”,清一色面容惨白,嘴唇发紫,一看就是被吊死的。
他们有男有女,年龄不一,硬邦邦、直挺挺地悬挂在那儿,脑袋耷拉着,随阴风轻轻摇晃,树梢也随之发出毛骨悚然的“吱嘎吱嘎”声。
若即若离,若隐若现,在白茫茫大雾中朦朦胧胧,有些模糊不清,却因为数量庞多,形成了强烈视觉冲击力。
“咔嚓”
一阵清脆碎裂声突兀响起。
翁梦易低下头,发现手中铜镜硬生生裂成了两半。
她脸部抽搐。
您碎得可真是时候。
她执起其中一块碎片。
霎时记忆汹涌而来,把略带死机的大脑塞了个满满当当。
一开始,她与魏子今在大道上遇见鬼打墙,怎么都出不去。
而路旁正好出现一条红绳,为脱离鬼打墙,她理所当然地拿起绳子,结果,直接开启了支线任务。
根据任务要求,她不得不去路旁枯树上系绳子,但这一次魏子今提出替她去完成。
考虑到上次桃林的经历,翁梦易详细告知了他当时狩猎战的情况,然而魏子今依旧十分坚持。
所以,她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在魏子今打结瞬间,一股莫名其妙的阴冷气息爬上她后背。
等再睁眼,记忆断档,出现在面前的又是青砖大道,而身侧魏子今却变成了冒牌货。
翁梦易站在高高石板上,深吸一口气,消化完脑中所有信息,开始分析任务提示。
这个支线任务说得非常清楚,需要两人通力合作,一个系红绳,一个解红绳。
很显然,系红绳的人,没有行动能力,需要别人帮忙解开。
所以,游戏中冒牌货假扮魏子今的环节,为得就是让解红绳的翁梦易死亡或超出救援时间,只要她不在规定时间内把人救出来,魏子今就会死亡。
一阵清晰的“叮咚”声从耳边传来。
视线右上角,鲜红的倒计时出现在那儿。
【解开所系红绳解救队友,剩余时间——15:00】
队友?
看到这个词,翁梦易不禁眸光一顿。
看来副本内,玩家和NPC做朋友也算组队关系。
或者说…
一个隐约的想法涌上心头,翁梦易面色微冷地眯了眯眼。
她觉得,等和平台进行补偿扯皮时,或许还有一个猜测需要印证。
翁梦易环视了一圈飘荡的吊死鬼,抿着唇继续思索。
如果她推断没出错的话,那在这地方,魏子今可能也套上红绳,被挂在了树上。
所以她必须在倒计时结束前,用铜镜碎片,割断魏子今身上绳子。
翁梦易回过神,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仔细辨别前方悬挂着的几十“人”。
这群“人”迥然不同,显然分成两拨。
一拨与她类似,穿着打扮较为现代,应该是没有通过冒牌货考验的玩家,被永远留在了这里。
至于另一拨……
翁梦易脸色不自觉凝重起来。
“他们”都身穿看不出年代的古旧衣袍,脚上套着灰扑扑的布鞋,应该是游戏里的NPC。
但这数量也太多了吧。
翁梦易吞了口唾沫,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她很喜欢恐怖游戏,但隔着屏幕打游戏,和身临其境参与进来,仍有不少区别。
尤其是,现在她还面对着几十个不知利害的阿飘,恐怖氛围直接拉满。
她硬着头皮看了一圈,确定附近几人没有魏子今。
她踮起脚,向超出视线范围的远处望去。
无数个悬挂的吊死鬼飘飘忽忽,但因为距离太远无法看清面容,只能瞧见宽大的袍子在缓慢晃荡。
她鼓起勇气,一路跳过几块石板,向“他们”靠拢。
随着翁梦易向枯树林深处跳去,她感觉周围温度更低了,仿佛站在大敞的冰库门前,让人浑身发凉。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阴冷气息带着毛骨悚然的触感,爬上翁梦易黏答答的肩膀。
翁梦易只感到肩头蓦然一沉,耳边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吸气声。
苍老、死板、浑浊的女声从耳边传来,咄咄逼人,颐指气使,却因为过于年迈,喉头好像卡了口不上不下的浓痰,说起话来声音嘶哑喘息,却充满浓重恶意:
“咳咳咳,郑芸,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