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正站在这广袤之上。
赶回客栈,掌柜说,那位公子已走了。
“走前他嘱咐,若您回来,便将此物交给您。”
托掌柜转交的是一封信,摸上去硌手,里面还塞了东西。
回厢房后拆开,从信封里掉出来一颗灵石,看上去十分普通,瞧不出特殊之处,阿俏又把信打开,发现上头只写了一个字:道。
道。
道理,道德,道路……那么多道,他说的是哪一个?
灵石在桌上,和信封躺在一处。阿俏将它拿起来,立刻感受到若有若无的灵力。
这是一块普通低阶灵石,拿去典当也只能得十两银子,十七特地将它留下,必然不会是担心她身上银钱不够,把自己饿死。
元府。
天黑 ,府内上下除了西苑,一片寂静。
未过门的少夫人和庙里和尚私奔失踪,元公子将自己关在西苑书房一整天,滴水未进。
“子舒,快开门吧,”元夫人在外愁得头发要白了,“官府已遣人去找了,你一天没吃东西,身体要扛不住。”
外头流言四起,但元府还要脸面,少夫人私奔对外宣称是被拐走,晨时成屠户报案用的也是这套说法,再提起,元夫人咬牙切齿,“那丫头看起来乖巧懂礼,没想到竟这样不安分,元府的脸让她给丢尽了。”
边上的丫鬟小厮立刻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久不见书房里传来动静,元夫人又含泪道:“子舒,开门吧,杀猪户家的丫头天生贱骨头,别气坏身子……”
吱呀一声,门终于开了,元临元公子面色苍白地站在门边,低低道:“娘,别这么说她。”
他肯出来已十分不易,元夫人大喜,连忙将他抱进怀里,满口“我儿命苦”。
“晚膳已备好了,饿了吗,娘还给你炖了鸡汤……”
“娘。”元临打断她。
元夫人:“怎么了?”
“我想见见梁丘先生。”
元夫人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摸着他的脸侧柔声道:“梁丘先生随你爹一起去京城了,还有两日才能回来。”
元临皱眉,今日府上空空,没什么人气,连着几日他都睡不安稳,昨夜还做了噩梦,梦见水淹……今日一早成芸消息传来,又给了他一记重创。
眼下情形,他实在难以下咽。
“娘,成伯父呢?”
元夫人一哂,刺声道:“想必是在家收拾他那现眼女儿的东西,找地赶快烧了。杀生满身罪孽,女儿却跟和尚跑了,恐怕佛祖知道连他儿子的命也要收走。”
“娘。”
“好,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元夫人心疼他,“瞧你,关自己一天,脸都白了。”
元临勉强笑了笑。
入夜,元公子用完膳回屋,精神萎靡。看了几页书就灭了蜡烛,倒在床上闭眼入睡。
近日多梦,睡着之后仍觉得自己醒着,身体仿佛躺在水面上漂浮,又冷又轻。他试着睁眼,却发现眼皮子奇重无比,怎么也睁不开,不由挣扎起来。
突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元公子。”
元临微怔,听起来,似乎是成姑娘的声音。
“元公子,”声音似远似近,既十分缥缈,又听得清楚,像随时要走,带着哭声,“我在南华寺……”
“成姑娘!”他不由大喊,“是你吗?”
她却不回答,只一遍遍地哭喊着“南华寺”。
南华寺,是与她私奔的那个和尚所修行的寺庙。
元临焦急,想要睁开眼看清周围是何情形,但动不了一丝一毫,焦灼之下乱七八糟地念起梁丘先生曾教过的佛清诀。
忽然,面上拂过一丝清风。
他心中一喜,真的有用。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
眉眼的沉重逐渐变小,元临加快语速。不多时,咒将念完,他心眼并用,聚神一个用力,终于睁开双眼。
屋内的烛火亮着,头顶是熟悉的床帐,正在微风吹拂下微微摇动。
是外头来的风,睡前他忘记关窗了。
元临揉着额头起身,脑子还是十分昏沉。
方才一遭背后出了密密冷汗,身体生涩僵硬。缓了缓,他掀开被子,下床到桌边倒了杯热茶,刚要喝,却听见窗外飘来一声“元公子”。
这声音……是成姑娘!
元临连忙放下杯子,看向窗外。
果然,成芸正在窗边,遥遥看着他,神色凄楚,“元公子……”
“成姑娘。”
元临急切道:“你去哪儿了?”
“我去了南华寺,”月色之下,成芸双眸苦寒,脸色苍白,“元公子,我在南华寺……”
“你去南华寺做什么……”
话说到这儿,他意识到她最后一句话有点不对。想细问,又发觉自己站得似乎太远,成姑娘居然比平日里看起来矮上不少,便急急忙忙地走过去,想和她离近点儿说。
但刚走一步,他就骇然瞪大眼。
说话的哪是什么成姑娘,分明是摆在窗沿上的一颗血淋淋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