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把手上的黑色印记一下子捏碎,然后说:“若是他没有受重伤,或许我还不会发现,您到底想做什么?”
西王母指了指位子,让他们两个人坐下,然后说:“梁烽这孩子,本性不坏,就是成神之后,老是想插手人界的事情,被我惩处过许多遍,也或许是爱之深责之切,我对他的处罚更狠,不过也正是因此他才有机会跟那些人搭上了线。”
秦若略略思索一下,接话说:“您说的是那些恶巫?”
“没错,那个时候城中婴儿丢失一事已经愈演愈烈,我前脚刚派谢辞去查这事儿,后脚他们就找上了梁烽,他们认为他与我不和,所以让他来给我下恶诅,他当然不愿意害我,不过这是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好机会,我想在他们以为我被害之后,能够放松警惕,到时候便能一网打尽了。”
秦若有些疑惑,支支吾吾地说:“所以,您的身体?”
西王母笑笑说:“神也是会死的,我是真的大限将至了,与那恶诅无关,当时为了保密,此事只有我和梁烽知道,谢辞那傻孩子还偷偷地把这恶诅渡到他身上,希望能帮我承担些,这恶诅在我身上没什么,但是到了他身上却会真的受伤,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刚刚狠狠地训斥了他,不过恶巫一案还没结束,这件事还需要保密,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我自会告诉他们的。”
秦若一下子愣住,眼睛不自觉睁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就连西王母后面的话秦若都好像听不清了。
西王母看着这样的秦若,知道这孩子担忧自己的身体,心中有些不忍,温柔地看着他,轻轻叫了声:“阿若?”
秦若嘴角嗫嚅,犹豫再三最后只说了句:“您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定当万死不辞。”
沐枫看着这样的秦若有些陌生,但看他极力忍住悲伤的神色又有些心疼。
西王母笑笑说:“现在我们阿若已经长大了,是镇守一方的东山君,是天下人都敬仰的海神殿下,我只是个老太婆罢了,怎么能随意吩咐呢?”
秦若刚想插话说不是,但却被西王母打断,说:“是我求你,在我走了之后,帮我好好照顾西山国的这些小神官们,帮我好好照顾这片土地下的人民,相柳还有其他恶巫虎视眈眈,一个个都在等着我死,可我死之后,西山国却没人能撑起场面,阿若啊!我能托付的人也只有你了。”
这下沐枫也有些忍不住了,眼睛也红红的,虽然西王母的话只是平平淡淡,连语气的起伏都很少,但天下能有多少神,能如此坦荡的面对死亡,甚至到了这种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小辈的安全,子民的幸福呢?
秦若突然站起来直直地跪了下去,沐枫吓了一跳赶紧跟着跪了下去,秦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声音哽咽地说:“我以海神之名起誓,只要我还活着,就会用生命守护这片土地。”
“快起来,快起来。”西王母的声音明显急促了几分,一皱眉头,叫了声:“秦若!站起来!”
但此时秦若早已经直不起身,沐枫就跪在他身后,她能清晰地看到秦若大颗大颗往下打的眼泪,还有绝望无助却只能深深压抑住的哭泣声。
西王母挣扎着起身,颤颤巍巍地来到秦若面前,她抱着秦若的头,放到自己肚子前,慢慢安抚着,说:“傻孩子,都是海神殿下了哭什么,神也是要死的,小的时候你还那么大一点,东华那老家伙把你送到我身边,我就看着你闹啊,玩啊,这一眨眼就这么大了,有出息了,有出息了,别哭了,人家小姑娘还看着呢,啊!”
秦若哽咽着叫:“娘!你走了,我就没娘了!我就,我就没娘了……”
饶是西王母泪珠也掉了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脑袋,说:“娘就在你心里,永远都在,我们阿若别怕,别怕啊。”
沐枫的眼前也模糊一片,低着头不敢抬,眼珠大颗大颗地滴在地上,当年,她爹走的时候,沐枫就是这样,跪在床边哭了一天一夜,当时有多痛苦沐枫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地板很凉,虽然在屋子里,虽然穿着冬装,却好像被丢在凛冽的雪原上,浑身冷到发颤。
过了半晌,沐枫缓缓抬起头来,西王母抱着秦若,但那眼神却落在自己身上,沐枫心下了然,然后缓缓退出殿外。
沐枫抬起手擦了擦眼泪,正打算去赤水边洗把脸,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她向那声音发出来的地方走过去,这才发现在殿外的一个拐角处,谢辞正一拳一拳地往墙壁上砸去,也不知道已经砸了多久,那双手已经血肉模糊。
谢辞脸上带着泪,愤怒地狂吼着,一边吼一边砸地更快更重,沐枫看着都觉得疼,可谢辞就好像根本感受不到一样,直到真正虚脱,反过来靠着墙无助地滑了下去,把头埋在膝盖中间,整个人一抖一抖的,无助地痛哭出来。
沐枫早已眼角含泪,但是这时的谢辞怕是最不愿意让别人看到的时候,她也非常知趣地没有在这个时候上前,而是默默地呆在一旁,过了一会儿,等到谢辞终于哭不动的时候,沐枫见谢辞已经平静,应该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于是转身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