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沈见知半蹲着身子嘶哑出声,看着面前的泪人儿,眼泪一颗一颗的滴下,砸在地板上溅起一个又一个的小水花。
那双眼水雾翻滚,眉头紧紧皱起,眼眶至全脸都泛着淡淡的绯红色。
沈见知闭上眼,长叹一口气,都怪那双眼睛,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望着他,那时的眉眼顾盼生辉,双瞳好似秋水般荡漾,他以为…他以为……
林引苏逐渐止住了呜咽声,轻轻松开了沈见知的双臂,就这么跪着,直勾勾的望着,二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沈见知沉默良久先败下阵来,站起身来背对着她,轻声开口,“逝者安息,生者节哀,林娘子,无论是你阿父阿母,还是那位宋郎君,都不会希望看到此时此刻的你。”
林引苏颤颤巍巍强撑着身形站起来,脸上重新挂上苦笑,“我知道,我知道的,但我仍然要来这一趟,母亲拦不住父亲,我亦拦不住阿唯,只求……只求带回一捧黄土和一份音信,将他真正的安葬在祖陵中。”
沈见知面若冰霜,默然不语,良久后,他轻声道:“人死如灯灭,你何苦执着。”
林引苏双腿微颤,她用手撑在书桌上,低着头沉默良久后,她缓缓抬起头来,眸光中多了几分坚定。
她开口道,“我幼时常陪母亲去城外青云观上香,道观后山有条小路,沿着一直走可以去往另一座山。”
“我每次偷偷想去看个究竟时,都会被道观里的真人们拦下,他们都说那条路的尽头有巨蟒和食人虎。”
林引苏停顿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看向沈见知,开口:“大人您猜,我去成了吗?”
不等沈见知回答,她继续说道:“我还是去了,我沿着那条小路走了许久许久,越往后道路越窄,两旁都是树木和灌丛,我的衣裙被树枝划破,发髻被刮乱……您再猜猜,那条路的尽头是什么?”
她缓缓开口:“是悬崖,那条小路根本无法通往另一座山,小路的尽头是被树木遮挡住的悬崖。”
“我回去后,母亲就守在小路边,她没有骂我,只为我重新梳妆和挽发,那一晚睡前,她轻声问我,阿苏,你看到小路的尽头了吗?”
“不管那条小路的尽头是什么,我都要走那一趟,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甘心。”
“同样,无论真相如何,他死在何处,今日既开了口,民妇愿付出任何代价!只求大人帮我!我的阿唯,究竟死于何时?葬在何处?”
言尽,林引苏再次跪了下来,正欲行拜,沈见知蓦然上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臂往上提,意图将人拉起来。
林引苏想抽回手臂,二人拉扯间仓皇倒地,书桌被推动,砚台纸笔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公子!公子……”阿肆欢脱的声音停在门口,林引苏背对着门,只能感觉沈见知抬起手挥了挥,阿肆深吸一口气,快速将房门关上的声音。
沈见知低下头看去,林引苏抬起头,再次四目相对,他忽然抬起手捂住了林引苏的眼睛。
沈见知紧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他坐了起来,将林引苏拉起来,这回倒是乖乖的不挣扎了。
“我应下你便是,这件事会托人去查,不过你知道的,我无法向你保证什么。”
他想,都是那双眼睛的错。
半晌后,屋外的阿肆急得抓耳挠腮,自己撞见了这么可怕的事情,还不如公子会如何罚自己呢!正想偷偷钻到窗下偷看,便听见沈见知的声音传来,“阿肆,去打些水来。”
等阿肆端着水走进屋子,只见二人坐在圆桌前,林娘子发髻有些歪,眼圈有些红,似乎是刚哭过,将水盆放下,正犹豫着该怎么询问。
沈见知:“阿肆,去前院县衙拿印泥来。”
阿肆正要指着书桌底下的印泥问,哪儿不是有吗……被沈见知狠狠瞪了一眼。
待阿肆出了房门,沈见知也站了起来,“今日是我之过,阿肆虽跳脱,但嘴严,不会坏林娘子声誉,在契书上留下名字和指印放桌上就行,稍微梳洗下吧,一会儿阿肆送你回去。”
走到门口顿了一秒,他开口:“消息到了,我再去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