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尚书。”
在宫门外，魏悯叫住了正要上轿的齐东炳，将他拽到城墙下，避开了来往的侍卫。
见齐东炳额头鼓胀，起了个大包，又是满脸疲惫，魏悯不禁疑惑起来。
“皇上怎么跟你说的？”
“皇上让我……让我戴罪立功，将这次的事情处置好。”
齐东炳眼神恍惚，似乎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惶恐中。
魏悯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目光落向城门口的马车，正巧一队羽林军侍卫路过，领头的将军向他鞠躬示意，魏悯摆正神色，也点头回礼。
“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皇上是不会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的。”
昨晚，魏悯接下那一掌的时候，几乎就能肯定黑衣人正是萧月狐。
他目睹过萧月狐的身手，在还是五皇子时，七个皇子中就属他的武学出众。只是在太子和三皇子手下，他总是故意隐藏起实力，故作平庸，不抢着出风头。
直到以扳倒安北侯为契机，他和萧月狐达成同盟，遭遇过几次惊险的刺杀，这才逐渐领略到他真正的实力。
“既然皇上给了机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也不要再找郑莺的麻烦了。”齐东炳将头转到一边，面对城墙，躲避着其他人的视线，“不管她拿住了我什么把柄，先稳住她就是。”
起初得知绑架的事情败露，萧月狐还亲自前来救人时，齐东炳已然视死如归。可魏悯接下来的分析让他又有了些希望。
如果萧月狐下定决心要彻底清扫他们，大可直接带着一队人马，当场将他们抓获，何必大费周章，掩面独自前来救人呢。
“我早就这么说过，是你不听，非要闹这么一出。”
魏悯嘴上冷嘲热讽，心里却是不自在。
苍州赈粮案，本来就是齐东炳的罪责，与郑莺之间的矛盾本也是落在齐东炳身上的。然而魏悯还是没能防住齐东炳来了个鱼死网破，硬是把他也拉入了这趟浑水里。
如今萧月狐卖了个人情，和齐东炳玩起君臣情深的戏码，他这个被拉来垫背的，竟显得里外不是人了。
“不管怎么说，能度过此劫是好事，今日内阁议事，我会再考虑如何处理此事。”
“皇上既然交给我处理，就不必劳烦魏首辅了。”齐东炳弯腰拱手道，“今早我已派人去苍州拿人，最迟十天，就能将那几名罪员押送回京。”
魏悯眼角抽搐，咬着后牙回道：“是吗，那齐尚书就好好办吧。”
——
“启明，长庚，皇后娘娘叫你们去合欢宫！”
在御花园里，启明和长庚正撩起裤腿，挽起袖子，手里拿着长勺，有说有笑地撒着水。
听到合欢宫太监的话，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们去就去！”
魏心莲平日倚着皇后身份，只是骄纵跋扈。她宫中分配的人手最多，合欢宫的太监们也常仗着人多势众，有魏心莲撑腰，除了张汾等那些大太监不敢惹，对着其他宫人都是横行霸道。
既然合欢宫里那么多人手，启明和长庚已经想到，叫她们过去自然不是有什么好事。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启明和长庚来到合欢宫时是正午，魏心莲不给她们缓和的机会，硬是让传话的太监立刻马上带她们过去。
魏心莲坐在正殿里，旁边两个宫女手执团扇为她扇风，脸上被打出的红印子还未消去。
此刻正是用膳的时候，桌上摆着十几碟精致的凉菜和甜点，她轮流夹着菜，每口都嚼了许久才咽下，故意将启明和长庚晾着，不让她们平身，只在正午的太阳下晒着。
长庚知道皇后是急性子，想要别人帮她办什么事，向来都是开门见山，从不拖沓。
她觉出了魏心莲是在故意为难她们，却也不敢出声。
于是两人就俯跪在地上，额头挨着滚烫的石砖，如同架在炉子上炙烤，汗流了满地也不敢出声。
约莫过了一刻钟，启明率先撑不住，身形一晃，差点倒在地上。
即便如此，两人也未敢抬头，只听得魏心莲将筷子摔在碗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响。
“这厨房是怎么做的？没一个好吃的。”
“皇后娘娘息怒，奴婢这就去御厨来。”
“不必了。”
魏心莲看向跪在殿外的启明和长庚。
“抬头。”
“是。”
启明和长庚同声应答，抬头对上了魏心莲冷冷的视线，同时也注意到了她眼底的血丝，以及左脸上肿胀的掌印。
两人心里一惊，除了皇上和太后，绝不可能有人敢打魏心莲，可她昨晚才刚被禁足在宫中，怎么可能见过皇上和太后呢。
那就只有可能是魏悯，魏心莲的父亲，那个让萧月狐和薛银砾都为之忌惮的人。
“你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本宫分不清。”魏心莲的语气甚是不耐烦，脸上露出一股遮盖不住的怒气，“告诉本宫，昨晚是谁跑来把皇上叫走的？”
“是奴婢！”
几乎又是异口同声的回答，启明转头看了一眼长庚，焦急地向她摇了摇头。
“还真是孪生的，兄弟情深啊。”魏心莲手中攥起桌罩，紧紧捏在手中，几乎要将桌上的菜碟都拽到地上，她声音不自觉地加重，“还想在这里糊弄本宫，谁给你们的胆子！”
“皇后娘娘息怒！长庚记错了，是奴婢昨晚来叫走皇上的。”启明全身已经被虚汗浸透，耳边嗡鸣，头脑发晕，猛地对准魏心莲接连磕了几个头，几乎快要晕过去。
“就是你，在哄骗本宫？”魏心莲眼神犀利，看向启明，“什么银色的黄鹂啊，这世上根本没有银色的黄鹂！你说的分明是一个人，那个前几日被皇上藏进清凉殿的女人，对不对？”
“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启明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作答。长庚在一旁也只是干着急，这种时候，答是与不是，都会被魏心莲揪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