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日,小奴便眼见着姑娘带着张公子进了花楼里私设的赌场。
不论是斗鸡,四喜,大小,姑娘玩得都极为顺溜,说输了便算张公子的,赢了便算自己的,不消几日,张疏光身上的记账就堆了约莫五千两。
这五千两对于世家贵子不算什么,大约也就是挥洒出去博得美人一笑的面额。
可是张疏光不过一介秀才,家中虽有良田,却也只是在那小地方的殷实,五千两,足矣让其破了家产。
张疏光却以为美人只是与他玩笑。
“这些粗鄙讨运的玩意儿,也没什么有趣的,兮娘莫要沉溺这些虚浮玩乐,不如随我题一幅字。”
见美人饶有兴趣地盯着两只鸡冠倒竖,尾羽被啄得没剩多少的斗鸡瞧,张疏光忍不住劝解道。
李容兮收回目光,懒洋洋地瞥了对方一眼。
她倒是有些意外,张疏光比她想象得还要工于功名。
面对这些极易上瘾的对赌游戏,不知多少人赌红了眼,等到下了赌场,已经输得裤子都没了,却还认为自己下次能翻盘。
不愧是今年的状元,论自制力,倒值得称许一番。
“好吧。”
见美人歪了歪头,张疏光温和一笑,上前欲揽过对方,却被对方躲开了,直直朝前走去。
容兮今日对他,十分冷淡。
这是张疏光近日意识到的事情,脸色一暗,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似乎是从第一次密会开始,但这世上,难道还有身子都给了,还对那男子不假辞色的女子么?
他所见所闻,都是女子意欲用各种手段拴住男人的。
本朝民风还算开放,女子改嫁,二嫁,甚至哥哥死了,弟弟娶了嫂嫂的事情也有不少耳闻。
可女子还是多对男子一心一意,和离下堂也是极少数,传出去都是不好听的名声。
若是被下堂,那几乎就是昭告世人,这女人没有资格做□□室,几乎是逼着人去死了。
入了闺阁,张疏光便铺开一张宣纸,捋了袖口,拿起一块松香墨,慢慢研磨起来,多年执笔的指节上,长了一层厚茧,骨节分明,有些粗糙,反倒生出一点松峻不折的风骨。
待提笔晕墨,腕间发力,那笔尖力道拿捏极为稳准,时重勾,时缓行,时草掠。
笔底春风过,一列劲松般的行书跃然纸上。
浓兮浓兮远黛,云兮云兮佳人。
很明显,这是两句讨好眼前美人的诗句。
放下笔,张疏光满意地瞧了瞧自己的墨书,抬头去寻美人,意欲向其献宝,却见那人正没骨头似地倚在闺阁书间的圆窗小风栏杆处,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半点没瞧自己。
张疏光终于不得不面对自己揣测的事实——容兮对自己,似乎失了兴趣。
放下墨书,张疏光走到美人面前,第一次主动去牵起了对方的柔荑。
“兮娘,我心悦你。”
对方的冷淡让他十分不安,仿佛这段郎情妾意,只有他渐入佳境,对方却突然要抽身离去一般。
他还未想过要和对方分开,更不想对方离开。
他以为对方会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却没想到美人睫翼微抬,秋水般的杏眼极为冷淡地望向他。
“户部府上的连公子,江南绸庄的少东家,上京巡府都心悦我。”
美人每说一个人,张疏光的脸色就暗上一分,等那美人嘴角咧开一个恶意的笑,说出的下一句话,几欲在他的心间剜出了一个血洞。
“你算什么东西?”
地位,财力,他一个也比不上,算的不过是对方的情意。
男子一瞬间握紧了那只柔荑,见对方皱了皱眉,倏地挂上了几分惨笑。
“人道戏子无情,诚不欺我。”
美人翻了个无趣的白眼,作势就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男子更大力地擒住。
“是你先招惹的我,我们明明那般亲密...我不信你如此无情,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兮娘,你告诉我。”
一阵日风吹来,撩起李容兮额角的一缕碎发,那碎发捻上了朱唇,一点诱惑便落在了他人眼中。
张疏光将这极美的风情看在眼中,心中更加不愿意就这么放开对方。
“我喜欢珠宝华服,位极人臣,奴仆成群,谁给我这些,我便喜欢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