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是兵力!上京的风向早就变了,与其在上京缠斗,兵营可是个只拿武力和功绩声望说话的地方,就算完颜英的呼声再高,把手伸进兵营,也要担心被砍掉手的风险。
将冬的寒风拂过两人,李容兮不再说话,只阴沉地望着对面的男子。
一点风意掀开完颜修的披衣,露出里间一侧长身窄腰,两人相对站着,不过咫尺,却似隔着天涯海角。
“你想拥兵?钰王是否过于自信,竟将自己的打算告诉我,既去了边疆,我可就不打算让你再有回来的可能。”
除却这副娇美的容颜,李容兮似乎与柔软两个字,毫不沾边。
完颜修看了她半晌,未发一言。
“容兮,我走了。”
说罢,不再等对方如何回应自己,转身迎风而去,任寒凉的风掀起披衣,留下一道紫银流光。
仿佛这人只是想来道个别。
李容兮未发一言,也转身离去。
得知钰王来过一遭,要去边疆的传话,完颜英有些唏嘘。
“容兮,我的皇弟,是真心心悦你的。”
李容兮的铁石心肠,已经让完颜英都有些畏意了。
“那又如何?”
“你就没有半分心动?听说我那皇弟,就算被你再三拒绝,至今后院里也干干净净,这样的痴情发生在一个皇室之人的身上,你应该知晓,有多难得。”
“所以呢?”
李容兮不置可否,反问道。
“你就,不期盼两心相许的爱情么?”
说起两心相许,完颜英面上泛起一点羞意,又快速隐去了。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李容兮微微笑了。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虚无缥缈,不能温饱,不能换银钱,你说说,要来做什么?”
完颜英惊得哑口无言。
“容兮,人活在世上,并不是只有华服珠宝,珍馐佳肴才是唯一的追求,更需要两心相通,但求一份他人的肯定和理解。”
李容兮没有反驳这番话,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晓了,却没有半点软化的态势。
知晓她不可能有什么改变了,完颜英叹了一口气。
“我倒是很想看看,最后什么样的人才能带你回家,怕不是要让你啖肉饮血,你才能有许些转变?”
“只要别再来试图和我谈情说爱,不就好了。”
李容兮突然露出张狂一笑,女子柔情这种东西,她用了前世二十载,剜掉了。
为了能竞逐大业。
完颜英彻底服气了,不再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这日长公主进宫的结果并不是很好,皇帝砸了一个夜光杯,大声斥责长公主猪油蒙了心,竟想和皇子们争金銮座,真是闻所未闻。
只温家出言力保,俨然站在了长公主身后,面对自己的母族,皇帝犹豫了。
只是这一点犹豫,就变成了一步步的退让。
帝位看似万人之上,究竟是皇帝操控朝堂,还是朝堂操控皇帝,千百年过去了,早就说不清楚了。
钰王自请前去北疆后,朝堂间一时竟没有了可以和长公主相左的势力。
颜回善说,亲自督办民间学堂与茶肆,将长公主说成了兴国盛世的象征,未来女子可自成一户,开女学,设女子赦造处,女子亦有族内继承权。
继承权的许诺一出,原本只是冷眼旁观的一部分世家妇们坐不住了。
无他,这世间,苦求一嫡子保全正房地位和颜面的事情太多了,若是嫡长女有继承权,她们又怎需要想尽法子得男?
百姓男子本对这番说辞嗤之以鼻,这不是来抢他们的利益么?脑子坏了才支持这劳什子的长公主!
可接下来的人头赋,又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每户按人头减赋,无论男女老幼,大大减轻了需要供养一大家子,苦不堪言的男人们的压力。
先顺名,再给真正的甜头,谁管你皇帝是男是女?
百姓只想丰衣足食,你便是条狗蹲在金銮座上,又和平头百姓有什么干系?
“若我为一国之主,颜回当有国后荣德!”
完颜英执起一碗白曲,一饮而尽,在李容兮的面前畅快大笑。
李容兮却知道,这大概是完颜英真实的想法。
...
入了腊月大雪,比起上京细细绵绵的雪绒,北疆的大雪才是鹅毛漫天,直直覆过人的膝盖,寸步难行。
江流把雪铲成一堆,呵了呵冻僵的双手。
一道黑貂大氅的身影踩着雪渣子走过来,身后恭敬地跟着两个北疆副将。
“王爷,上京来报,陛下怕是不行了。”
“吾等可要起兵北下?”
江流连忙跪到地上,不敢说话。
他比钰王还要早一些来这恶劣的北疆之地,自然知道此地的民风彪悍,将士更是连皇帝都敢编排。
但完颜修只用了两个月,就得了北疆将士的忠心。
以江流来看,从前朝堂间传闻王爷清贵,不过是真假各半。
完颜修只是,没有理由去争那个位子,他清贵是真,却不是因为清贵所以不争,而是不争,才显得清贵。
一旦打破了这份平衡,完颜修就会露出过人的统御之能。
“不急,还需让她,得偿所愿。”
黑貂滚边大氅下,浅褐色的眸子在雪地的映射下,结了冰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