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的滋味有些怪异,李容兮皱了皱眉,奶味很浓,是牛奶,却是咸的,加入香辛料后,有些辛冲,最后再被花生和芝麻的香甜收了味,是入口一次就不会忘记的特别滋味。
也是李容兮看似宽阔,争夺大位的短浅人生中,不会出现的味道。
周围的走贩叫卖声突然变得真实起来,仿佛此刻,李容兮这个人,才从皇城高塔中走了下来,踩上了民生黑土,入了三千尘世。
“味道如何?”
完颜修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美人,那双杏眼水眸眨巴了一下,露出许多迷茫之色,似乎无法形容,便浅浅地,极为温柔地笑起来。
美人还是那副华美的装扮,却在此刻露出了一个和往日全然不同的内里,一个纯然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好奇的小姑娘。
从剥落的权欲里窥见的,一株雀跃的芽儿。
让完颜修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两人边走边瞧,仿若一对寻常璧人,只是更加耀眼夺目些,一路从主街登入城墙,再回头去瞧那三千灯火,头顶是北疆明澈的星河夜空,眼前是质朴的风土人情,夜风吹过,寒意让人清醒地看着眼前。
“容兮可曾想过,离开皇宫,去天下瞧一瞧,或许山川百纳,也不过茅屋一顶,早晚粥可温,山下一归人。”
“容兮,我想做你的归处,可好?”
李容兮静静地望着对面的男子,对方的目光几欲化作实质,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将她纳入羽翼中。
半晌过后,她启唇。
“钰王爷。”
温水一般的气氛突然被这个称呼打破,寒意就瞬间侵入进来,将之前的温馨幻念吹熄。
她叫他王爷。
“你究竟喜欢我什么?这张脸么?”
李容兮站在城墙之上,俯瞰过那灯火后,回头认真地问。
“不...”
完颜修似乎有些愣怔,竟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既然不是喜欢这张脸,容兮野心缠身,攀龙附凤,出身低贱,意图颠倒皇权正统,王爷又喜欢我什么?”
李容兮挣脱了对方牵着她的手。
“你是真的喜欢?爱我?还是鬼迷心窍?亦或是,意有所图?”
她早已习惯了权衡度量,在她看来,完颜修没有任何道理说什么一顶茅屋之类的蠢话,什么茅屋,什么早晚温粥,一些漂亮的搪塞话而已,她前生的一世争夺难道就是一个错误么?
不,她不能否定自己的过往。
浅褐色的眸子微缩,露出了罕见的迷茫和万般不解,以及几近穷尽的凝望。
“我的确意有所图...”
只是图一个你罢了,只是有时候一个人,想得到她,竟似难于登天。
他试了又试,可眼前的人,却心如铁石,怎么破?怎么暖?
“王爷不必与我说这些情话,我一个字也不稀罕,若是王爷有真心,不若...”
李容兮凑近对方,水眸中又露出那化不去的晦暗。
“你死在这北疆,叫大行女皇,坐稳在帝台之上如何?”
刚刚那一株芽儿,又被皇权淹没了。
他的心上人,叫自己去死。
李容兮总有办法折磨完颜修,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夺走对方所有的心喜,徒留镜花水月,痛彻心扉。
“你瞧,你终究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说什么爱与不爱。
“容兮,你当真以为,只有我才是皇姐的阻碍么?皇姐要面对的,是更可怕的存在。”
“若是皇姐倒下,你身后,是无路可退的深渊,宫中朝中,必会将过错全部推到你一个人头上!”
完颜修在那双水眸中瞧见了自己苍白的脸,还有苍白无力的心悦。
争权夺势,爱情这个词,似乎就不足为提了。
李容兮意识到,还有一些她忽略了的事情,是她生前没能走到那一步,或许是登位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完颜修十分防备,且为此才来到北疆。
见李容兮眼神发寒地望着自己,完颜修也任自己掉进森寒里。
“是皇室宗族。”
“不可能,完颜英血脉正统,皇室宗族有什么理由反对?!”
这句话大声质问,也不知是替完颜英质问,还是替自己质问。
“皇室血脉,皇姐与我只是嫡系,却有无数豺狼,在背后窥伺,他们已认定了皇姐大逆不道,自然有无数可以供替换的帝王人选。”
李容兮猛地后退一步,突然意识到,或许女子为帝,敌人从来都是源源不断的,或许她还是棋差一着,就是因为,她从未真正身在皇室。
摄政王的权利,是多么权倾,又是多么空洞脆弱,宛若浮萍,一人死,则全族灭。
而大金皇室,想让完颜英死在金銮座上。
李容兮突然想到一个人,顿时心跳如鼓,一把抓住完颜修的衣襟。
“颜回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