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护士说急性扭伤要冰敷。”
梁渝音状作苦恼地耸肩:“可是我手臂生得太短,如果两只手都拎着冰袋,压根敷不好。”
她语气绵软,声音甜腻,言下之意,是想请陈履安自愿做做护工。
被暗示的对象却显然不怎么想立刻答应她。
他慢条斯理地转身,将浴巾搭在两步之外的撑杆上,又伸手推开一扇小小的窗。
更多清新的草木香味争先恐后地冲进房间,梁渝音歪头看着陈履安肩膀处落下的大片阴影。
她以为他要给她一点教训。
但是没有。
陈履安只是在半明半暗处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后转头,瞧着她平静开口:“把冰袋给我。”
窗外的雨还在下。
梁渝音却罕见地少了很多话。
实在是这人太过认真,周身并没有营造出任何能够调侃的氛围。
梁渝音低头瞧着蹲在她身边的陈履安,任他潮湿的额发随着冰敷的动作若有若无地拂着她的膝盖。
陈履安是生得极漂亮的人,即便眉宇间有些许不耐,也丝毫不影响这一刻他周身散发的美感。
心里有些无法言说的痒。
梁渝音的视线从他白皙的额角倾泻而下,路过他的眼角,鬓发,以及拥有流畅弧线的下巴,最终落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
他的手指细长,灵活,指尖是难察的粉,或许是她的错觉,总在他的动静间看出一点诱人。
冰块很凉,梁渝音的身体也很冷,整个脚踝伤处以外是不健康的苍白。陈履安先是用棉巾将冰袋包好,尽可能让温度失掉一点锋利,而后两手护着冰袋,仔细贴在她脚踝的红肿处。
他全程一言不发,却还是令梁渝音微微无措。
毕竟她习惯了快餐感情,擅长做饮食男女,没能料到纯爱故事的发生。在他未能留意的某些时刻,还是难免/流露一点生涩和犹疑。
这不太像是通往短暂快乐的正确途径,而她也不打算跟人在感情上正儿八经。
空气里开始翻涌出越来越多的暧昧,梁渝音不开口,陈履安也不发声,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快要失控。
梁渝音吃过亲密关系的亏,清楚萍水相逢的旅人之间不会有什么心心相惜的情有独钟,这是她绝不允许的情形。
僵持中,她瞧见陈履安额发间的水珠落入被衬衫遮挡的颈。
事不宜迟。
梁渝音长吸一口气,再次没有预兆地抛出疑惑,企图用狡黠的语气包裹住内心涌起的陌生情愫:“陈履安,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哦?”
又是那个老套问题。
陈履安似乎并没有沉浸在什么粉红气泡中,他也早就不意外这并不长久的安静,只是专注着手上的力度,旧话重提:“散心。”
这是他搪塞众人的一贯话柄,梁渝音清楚,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无话可说。
她状作深挖的姿态,孜孜不倦,仿佛极有耐心,争取让并不熟悉的气氛消弭:“那到底散什么心哦?”
可陈履安是块实打实的铁板,他不太在意,冷言冷语:“你话好多。”
探究未果,梁渝音拖着下巴靠在椅背上,向一旁翻了个白眼:“你肯定没主动追求过什么人吧,陈履安。”
被点名的护工终于抬了抬眼皮,他眯了眯眼睛,看梁渝音又扮演回那个混不吝的女主人公。
这人的手指敲在茶几上,开口的同时懒倦的挑起眉,冲他煞有其事地解释:“了解是攻略帅哥的必经之路,善用解语花人设会得到比采用其他方式更为有效的结果。”
呦,看这总结,是搭讪老师傅了。
陈履安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嘲讽,他固定好梁渝音脚踝旁的两只冰袋,而后撑住手臂,直起上半身,瞧着她,皮笑肉不笑:“不如你先打个样板,讲讲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看来有戏。
梁渝音坦然:“喘口气儿。”
四个字,还带一个儿化音。
这回轮到陈履安不满意她的言简意赅。
他洗净手上的水渍,在询问的间隙添了杯热茶,复制她的套路:“那是在喘什么气儿?”
得,成轮回了。
梁渝音腹诽着眨眨眼睛,她不是蠢人,同样不愿老老实实地交待自己,于是探了探肩颈,再一次蔫儿坏地顺着杆子爬上去:“怎么,陈履安,你开始对我感兴趣了?”
话音落地,时针完美地指向八点钟。
有风吹来,夹杂着雨。
陈履安背靠墙壁,缓慢咽下口中的茶水,搁下杯子,眉眼清淡地看向梁渝音。
也是像电影桥段一般,命中注定的巧合。
头顶橘黄色的灯光顺着他的睫毛滑下,在昏暗中倾斜坠落,就这样淅淅沥沥淋在她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