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两年的生活,是平静而祥和的,以至于她们差点都忘了草原残酷而无情的一面,直到一个牧马人不期而至,打破了平静——他带来一个消息:通拉嘎死了。
孟和简直难以置信,收养了穆星河之后,妯娌间的来往便比原先多了起来,虽仍不怎么频繁,但前几天她去给她送黄羊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她骑上马,一路狂奔,赶到了她们的毡房。毡房外零零星星站着一些男女,他们是附近的牧民,闻讯赶来帮忙。那森布赫麻木地坐在地上,她顾不上他,只扫了一眼,便快步进了毡房。
毡房里,两个老嬷嬷正在给通拉嘎穿戴。她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仿佛只是睡着,却一动不动,任由人摆弄。
孟和扑了过去,叫了一声“通拉嘎嫂嫂”,她没有任何回应。她忍不住用颤抖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冰凉而僵硬。旁边的老嬷嬷拉住了她,安慰她道:“腾格里召唤了她,她已经在路上,我们不要打扰她往生。”
孟和一下瘫坐在地上,手里的马鞭跌落一旁,嘴里不住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位老嬷嬷叹了一口气,说道:“是被马踏破了胸膛……”再多,其实她也不知道了,她只是在给她换衣的时候,发现了她的伤情。
孟和突然“嚯”地起身,提起马鞭,疯也似的跑出了毡房。她找到那森布赫,将他拉了起来,用马鞭指着他,厉声问道:“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通拉嘎嫂嫂是怎么死的?!”
那森布赫什么话也不说,一张脸麻木而呆滞,他似乎根本就听不到孟和在说什么,没有任何反应,身体跟一团烂泥一样,如果不是孟和提着,他可能立马就瘫到了地上。
孟和恨恨地“啐”了他一声,把他扔到地上,转身回了毡房。
通拉嘎已经穿戴整齐,静静地躺在矮榻上。孟和几乎要生了恍惚,以为她还没有死,周围这一切都是她的梦境。她双腿一软,扶住了一旁的木柜,怔怔地看着她的脸,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仿佛是一种虚幻的背景。
伊徳日布赫直到下午才过来,他赶着马群在外面,收到消息后,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孟和见到丈夫,快步迎了上去。伊徳日布赫握住了她的手,她终于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伊徳日布赫面色沉重,他看了通拉嘎一眼,便沉默地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孟和便听见外面突然起了争执,她赶紧出去,发现丈夫正在厮打哥哥那森布赫。
孟和不知何故,忙上前去拉架,谁知道丈夫就跟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一样,一拳一拳地殴打着哥哥,那森布赫一张脸迅速肿了起来,鼻血流了一地。
她死命地拉住他,大喝一声:“够了!”旁边的牧民也赶忙过来劝架。
在众人的阻拦中,伊徳日布赫终于停了下来,他的胸口起伏不定,目光像要吃人一样看着哥哥,恨恨道:“是你害了她!你为什么不带她去医院?为什么不带她去医院?”
中午孟和到的时候,没有从他这里问出什么,见了弟弟,他才痛哭着,断断续续说出了一切。原来昨天下午,他从外面喝得醉醺醺回来,看见妻子正躺在床上,他生气地踢了她一脚,骂道:“大白天睡什么觉?赶紧起来去放羊!”
通拉嘎气息奄奄,有气无力道:“马踩到了兔子洞……把我摔了,踩到了我的背……”
她喘了一口气,努力说道:“……我疼得很,带我去医院……”
那森布赫醉意昏沉,她的话在他耳中时断时续,听不分明。一阵困意袭来,他便放弃了倾听,胡乱骂了一句,倒在床上睡着了。一直到今天早晨,他醒来,发现妻子还在昏睡,不由骂骂咧咧上前去叫她,却发现她早已没了气息,昨天那些没听分明的话突然一字一句都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