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斯楞胡乱地冲他点了点头,便慌手慌脚地到了马桩前,解了马绊,上马离开。
毡包里,巴雅尔盯着穆星河,眼神里充满审视,他问道:“敖登格日乐,你不会和他有什么事吧?我可听说,他是为了你才去复读考高中的……”
“你胡说什么!”穆星河两条眉毛顿时拧在了一起。她最烦恼这种事,怎么这些人到了年纪,都跟发情的公羊一样,一天到晚净想着谈恋爱。
巴雅尔并没放弃细究,追问道:“他原先可跟咱们不对付,现在你咋同他关系这么好了?”
穆星河只觉得无语,头疼道:“你多大了,还记恨这些?再说,他也没真正欺负过我们啊。终归是同学,一个地方出来的,相互照应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要说起来,阿尔斯楞真正算欺负她们,只有跟着希日莫取笑她和哥哥是哑巴那一回,后来她才知道,希日莫是他表哥,也就是他今天要去的舅舅家的孩子,那次他是跟着希日莫去舅舅家做客,才被裹挟在了一起。更何况,她们公社考进旗高中的就没几个人,天然形成了一种同盟,年少时的那些龃龉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对,”事关阿尔斯楞,巴雅尔总是格外敏感,“我总觉得不对,就算你对他没心思,他对你也一定有心思。”
穆星河避开了他的目光,面上浮起些许躁意道:“你能不能别纠结了,我最讨厌这种事……”
其实有件事,她没有说出来。上了高中后,她本一心一意读书,想考大学,可身边总有蜂蝶萦绕,打扰她学习,她不胜其烦。但这种状况,在次年阿尔斯楞入学后,就少了很多。两人因为是同乡,又是中学同学,平日来往总要比旁人多一些。不知怎么,学校就有关于两人的流言传出来。
两人年貌相当,阿尔斯楞又高大、健壮,是小有名气的搏克手,在蒙古人的眼里是极出色的,所以,几乎默认了她们的“关系”,那些蜂蜂蝶蝶的自然就少了。穆星河不是没听到这些风声,但她也不能见人就冲上去,说自己跟他没关系,而且阿尔斯楞从来也没有对她明确地表现出什么,她也不能一厢情愿地拒绝。
这让她有些烦躁,所幸平常并不影响她什么,她一沉浸在学习里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但今天巴雅尔的追问,又让她想起这桩烦恼,不由心浮气躁。
阿木尔看了看她,没说话,默默把马笼头挂在了墙壁上。
巴雅尔自讨没趣,道:“反正,你不要跟他纠缠……”悻悻转过身,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工具包好端端地在桌子上放着,不由挠了挠头,“奇了怪了,我明明记得拿出去了……”
阿尔斯楞带来的涟漪,在风过之后,便了无痕迹,下午穆星河就又恢复了活力。她拿着个本本,一直在记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巴雅尔好奇,忍不住过来瞅两眼,都让她给赶走了。到了晚上,孟和回来,她才揭开谜底。
吃了饭,她郑重地对孟和说道:“额吉,哥哥的事,我觉得我们不能被动等待了,要主动出击。”
孟和道:“我们之前请过媒的……”
“那不一样,”她手一挥,坐在了她跟前,跟她分析道:“我们跟人家又没交情,只听媒人的话,浮于表面,她们不能了解哥哥真正的好。我们呢,要想个办法,让姑娘们注意到哥哥,愿意跟哥哥相处……你看,我都计划好了。”
她把手里小本本翻给她看,“我们利用这次那达慕大会,让哥哥展示一下他的马技,不要让她们觉得哥哥长得……嗯,秀气一点,就不够强壮……”
阿木尔的长相其实算不上秀气,但是对崇尚雄健彪悍的蒙古人来说,他似乎显得有点弱气了,尽管他袍子底下的肌肉一样结实。
说到这里,她突然转头跟阿木尔说道:“哥哥,你以后别剃胡子了,还是留着吧,这样显得威武一些……”
阿木尔十七八岁的时候开始冒出一点胡茬,但那时候比较柔软,颜色也淡,更像是细小的绒毛,但过了两年,胡茬子变硬变黑,就明显起来。他本来没有理会,但是有一天早晨,穆星河突然对着他惊叫了一声,“哥哥,你长胡子啦?”
她显然是很难接受,一是觉得长了胡子的哥哥像变了一个人,二是她总觉得男人留胡子不好看,所以她几乎是立时就阻止了他,“哥哥,你可千万别留胡子,太难看了……”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哥哥的胡茬再冒出来。但是,蒙古人和汉人不一样,他们从来不在意胡须这种东西,所以大多数成年蒙古人,都有一把胡子,只是长短的差别,这让他们本来就彪悍的画风更加粗犷了。本来就有几分少年气未褪的阿木尔,跟他们比起来,就显得稚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