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兰夜斗巧
待天全黑下来,岑沐风和钱无尽换上了夜行服,这当家的昏迷了,正是查探田府的好时候。岑沐风与钱无尽飞身跃至田府最高一幢阁楼的屋顶,站在此处,可遍览府邸全貌。虽然夜幕低垂,但一弯新月悬于半空甚是明亮,府邸四野皆可看清。岑沐风看到田府七万八绕的回廊,朝向诡异的家宅,几队家丁佩刀沿着走廊来回巡逻,便道:“这田府果然非同凡响。这屋宇竟是按照长蛇阵布局的,如不出所料,布此局者应当与布密林迷宫之人为同一人。按此人之路数,布阵上方至高点处定会派人值守,以防阵法败露。今日这阁楼之上竟无人值守,定是布阵之人疏于或者根本无法命人值守……”
“所以,这个昏迷的田老爷就是布阵之人?”无尽问道。
“此人才是军师,切不可让其回到私军中。”
“大人可看得出阵法破绽?”
“回廊之中有四队家丁,看似行走无序,实则路径交错,有章可循。他们保护的中心点有二处,一处是白日我们去的田老爷卧房,还有一处……竟是西北角处不起眼的杂货房。”
“便去探探。”
“按照家丁行进的路径和速度,我们需先从此处向北……”
“大人无需告知我路径,我是路痴,跟着大人便是。”
“那便跟紧了,我们要在将将一刻钟的时候行至杂货房北侧,然后想办法进去。”
无尽跟着岑沐风在蛇形回廊中穿梭。岑沐风算得正好,正好把所有家丁都躲过了。刚好一刻钟的时候,两人来到杂货房北门,还是老办法,岑沐风开了门后,无尽锁上门又从窗户进了屋内。屋内漆黑一片,为免引人注意,都没法点个火折子。无尽掏出装有萤火虫的琉璃盒,借着微光,两人看到,杂货间内整齐堆砌着一些府邸用度之物,似乎无甚特殊之处。无尽环顾四周瞥到一张楠木方几上放着一只蓝底白花瓷瓶,那白花的样式……看起来像是优昙花。无尽走过去,发现瓷瓶死死地固定在了茶几之上,便双手握住瓷瓶逆向一扭,地面上两块方砖分别退向两侧露出一个入口。
“你可真是找机关的小能手。”岑沐风说道。
“大人未发现,此人酷爱优昙花。”说罢,二人从入口处下至地下,入口处的方砖又自动合上了,岑沐风这才敢点燃火折子。借着火光两人看见地下是间三丈见方的屋子。屋子里摆放着条案、立柜、纹格架。条案上堆砌着一些信笺,书簿。岑沐风很快被这些书信所吸引专心看了起来。无尽一一动了柜子上的物件,未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她绕过一个纹格架,看到架子后面还有一个窄窄的边几,边几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幅美女图。那妇人衣着精美,只是款式旧了些,精致的发髻上簪着白日里见到的那支优昙花簪。妇人面容娇美……面容……无尽又睁大眼睛看了看,老天爷!这……妇人怎会有一张同我一样的脸?!
“无尽?”刚巧岑沐风唤道。无尽倒吸了一口冷气。岑沐风本来就疑心重,此前便明里暗里怀疑自己的背景和立场。现如今要看到这副画,岑沐风的疑心病一定又要发作。无尽并不知情也无从辩解。没准只是刚好自己和这个田老爷的心上人重了脸。
“我在这边查看,大人!”无尽一边回答,一边飞身跃起将画像取下卷起放在了边几下边的墙根上。这画一取下来,竟露出画像背后墙中的一个暗柜。暗柜的两扇小木门上了一把八卦锁。无尽赶紧喊来岑沐风:“大人快来!”
岑沐风过来看了眼整面墙道:“这里原来有一幅画挡着。画呢?”
无尽:“画不重要,先打开这个暗柜。”
岑沐风很快打开了八卦锁。打开柜门,暗柜中有本账册和几封书信。岑沐风把账册扔给了无尽,自己看起了书信。无尽翻看了会账册,可算寻着宝了,这竟然是私兵军用耗费的大笔收支明目,而且均标明了钱款来源和经手人。钱无尽特地看了看购置兵器的钱款走向。购置擎阳造兵器这几项加起来有三万件……银款经手……李成宇……李成宇,这不是京畿守卫副将吗?无尽突然记起几年前京畿守卫兵找擎阳造定制了一批兵器,兵器运至京城途中被匪徒所截。因守卫兵尚未付款,故御缇司未参与此案,而是交给当地府衙查办。后来府衙找了几个当地的小山匪顶罪,兵器却下落不明,原来玄机在此。无尽又接着看,军士每月例钱……好大一笔支出……果然不出所料,都来自易字号地下钱庄的运作,经手人陈戎檀……还有此处,如此大笔银款居然流向北辰却未说明用意,经手人姜孟尹!
“大人,可记得李成宇这个名字?”岑沐风抬头看了眼无尽:“京畿守卫副将,陈贵妃的外甥。”
“陈戎檀呢?”
“工部侍郎,懿王殿下的表哥。”
“姜孟尹?”
“吏部郎中,前吏部陈尚书的门生。”
种种关系通通指向了懿王。岑沐风晃了晃手中的信笺道:“不用从账本推断了,这些是懿王与北辰往来的书信的复拓本。为表诚意,懿王均用了王府真实印章。”岑沐风递了其中的一封给无尽。
“懿王殿下,感谢相赠钱帛,解吾等燃眉之急。本王承诺,若是关西军起兵,定出兵钳制,助你功成!安达亲王。”无尽念到,心中疑惑,如果关西军坐视不理,北辰便不会来犯?数代以来,关西军驻守望苍,御敌北辰,素来不参与皇室内斗。即便是当年萧王之乱,几个王爷打得你死我活之时,关西军未得圣旨也是纹丝不动。无尽顿时觉得好笑。两军对垒,结果大家一起玩“我们都是木头人”的游戏么?敌不动,我不动。敌不动,我继续不动。总得让哪边能先动一动,整个局才可动起来。
岑沐风:“懿王通敌,此事要尽快通知沈弘霁。”
无尽:“大人怎地不怀疑沈家了?”
岑沐风:“外面一打草稿,皆是研究如何对付关西军的,沈家、姚家当不是幕后指使。只是沈家原就是商贾之家,一窝狐狸精。局势不明,哪位皇子上位尚未可知,定不会消耗兵力在内斗之中。只怕望苍屯私兵之事,沈弘霁早有觉察,装聋作哑罢了。”
无尽:“那为何还通知他们?”
“懿王勾结了北辰王军,此事不可控因素太多,譬如,懿王的对头恐怕会想法子挑得一边先动起来,好隔岸观火。”岑沐风说着,认真看了看无尽的表情。无尽倒是一脸淡然,波澜不惊。
“若安达王军打来,关西军至少需有所防备。而且,我们拿着这些证物在此处,很是危险。”岑沐风说道,“要尽快离开。”岑沐风说罢,将账册和书信悉数收入怀中。无尽趁着岑沐风去别处查看的时候,又将那幅美女图挂了起来。
两人未有更多发现。速速撤回住处。将将到达岑沐风的住处,两人便听见不远处有骚动声。随即有脚步声朝此处走来。岑沐风速速拉了无尽进屋。不久有侍女敲门:“穆先生可在?”
岑沐风:“何事?”
侍女:“刚刚去给柳姑娘送宵夜发现她不在房中。此处离山林颇近,时常有野兽窜入府中,还望大人速速寻来姑娘,以免不测。”
岑沐风:“不用寻,她很安全!”
门外又传来男声:“穆先生,你若不寻来柳姑娘,恐怕你们都会不安全。”
屋里没有回应。
“穆津飏!”门外男子叫了几声仍未有回应,便一脚踹开了房门。只见屋内床榻之上,钱无尽与岑沐风二人薄毯裹身,香肩裸露,好似未着衣衫。无尽躲在岑沐风怀中战战兢兢。
“哎呀,抱歉抱歉,打扰了!”那侍女速速关了房门,将一众家丁给拉走了。
“好险。”无尽速速把扒下去的里衣拉了回来,蜷到被子里躲到了墙根。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那些人已经走了,钱女侠今晚准备鸠占鹊巢了?”
“啊!?”无尽连忙起身,满脸窘状,准备翻身过去离开,却被岑沐风一把拉住又跌进了他怀里。
岑沐风:“这么晚了,你又不识路,是准备穿着里衣回屋还是穿着夜行服跟那些家丁撞个满怀?”无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挣扎着从岑沐风的怀里爬了起来,又躲到床榻靠墙的一边蜷了起来。岑沐风拉了无尽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放平了道:“舒舒服服地躺着才能睡个好觉,床这么大,夠我们两个躺。钱女侠放心,我对财迷和内官都没有兴趣。”
“知道大人的兴趣所在。”无尽想到了柳依依,生气地转过背去准备歇息了。忽又想到了什么:“大人,我们为何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