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叫了半天也没见岑沐风动嘴,只得自己琢磨。如果一人想入生门,那么此石盘定然倾斜,另一人便会跌落悬崖。所以生门为六个洞穴中的一个,而死门便是这悬崖之下。无尽想到,莫是要赌一把,自己跳下,大人便可得救。可是,若这之下就只有悬崖,掉下去脸着地不会死得太难看?或者我们就坐在这石盘上等着它转上几天几夜,总会有人来救我们。无尽想着,忽然发觉悬崖上的六个洞穴的石门开始慢慢合拢,而石盘,竟开始倾斜!所以,这畜牲,竟是不给我们赖在这里的机会吗?还没等无尽反应过来,岑大人便纵身跃至石盘边缘,岑大人那边的石盘重重下沉,这边高高抬起,将无尽弹入了卯兔的洞穴。石盘彻底失衡,岑沐风未能寻得着力之处,重重地跌下了深渊。
“岑大人!大人!” 无尽趴在洞穴门口嘶声力竭地喊着,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心口撕裂般的疼痛,泪水顺着脸颊止不住地流淌下来。但潜意识里,她并不相信这个在她心目中文韬武略将来定成大器之人会就此殒命。无尽擦干泪水,冷静下来把从田老爷醒来到现在一步一步的线索仔细捋了起来。她还记得,田老爷初见岑沐风之时,可是盯着他看了半天,此二人可能有什么渊源?而且自己跟那画像之人如此相似,自己又跟这田老爷有何渊源?若是田老爷本不想致我们于死地,只是想困住我们给他的同伙们有个交待,那岑沐风便还有救。
无尽起身走进洞穴,看看有什么线索可以下去救岑沐风。洞穴岩壁上燃了个火把,把洞穴照得透亮。洞穴里侧,放着一张木几。木几上放着两个木匣。木匣中间有一张纸条,写道:恭喜破阵!作为奖励,两个宝物可带走一件。无尽打开木匣,一边竟是那日所见无尽爱不释手的优昙花簪。另一边是一本黄色锦布为饰面的小册子。无尽打开这小册子,里面写满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鸡爪文。谁要这破玩意?!无尽嫌弃地放下黄布册子,把优昙花簪揣入怀中。放黄布册子的木匣子随即沉降了下去,一会升上来一张纸条,写道:“沉渊孤身毒将发,情郎以死换汝生。自此生死隔两岸,来年七夕摆祭坛。”所以跌下去是中毒了而不会摔死?无尽将纸条攥在手心中捏做一团,回头看见洞门即刻要关上了。她无暇多想,一时间不知哪里窜出来的勇气,只纵身一跃,便从门缝中飞身旋出落脚在了石盘上,石盘迅速倾斜,无尽未做任何挣扎。闭了眼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
无尽怕黑全程不敢睁眼,又听不见,只感觉身体迅速地下坠,心口绷得紧紧的,心脏都要蹦出嗓子眼似的难受。坠了一阵子便遇到了柔软如布蓬一般的东西挡了自己几次,无尽下降的速度逐渐降了下来,最后就不轻不重地跌到了地上。
岑沐风就在一旁,背后中了一枚毒箭。岑大人看见无尽也跌了下来,十分惊讶,她不是明明入了生门吗?无尽听不见,背后一枚毒箭正朝她飞射而来。岑沐风已十分虚弱,无力击退此箭,便用力起身挡在了无尽背后,第二枚毒箭又刺入了岑大人胸前。岑沐风吐出一口黑血,重重地倒在地上。
无尽回过头来,看到岑沐风身中毒箭又为自己挡了一箭,心疼得紧。她扶起岑沐风,看着有一息尚存,稍稍安心了点。
“大人怎么这么傻!谁要你帮我挡箭了!”无尽说罢大滴的泪水都滴到了岑沐风手臂上。无尽用力将前后的箭身折断留了箭头在岑沐风体内并仔细查看了伤口。
“是马桑子毒。此毒虽重,却不难解。”无尽甚是后悔自己为了配这身纱裙没有带豆荚簪子,那个簪子里还有三粒通方的解毒药丸。现如今裙子都磨得不像样子了,药也没得用。无尽这时才注意看向这四周,此地乃山谷之下的一处茅房,房舍简陋,房顶上还被砸出来一个大窟窿。屋内有一些破旧的架子放着各样的物件。岑沐风拉了拉无尽的衣角,无尽转过头来。岑沐风用唇语慢慢说道:“在找什么?”
“找解药。”
“此处怎会有解药?”
“普通药材就行,我可以配。”无尽掉到这个屋里的时候,就问道了一股中药材的味道,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无尽仔细找着。她留意到这里的家具都很陈旧,布满了蛛网和灰尘,桌上的一只鎏金碗却干净得很。那碗上鎏金的花纹,不又是优昙花么?无尽走过去转了转那只碗,一个破旧的立柜抖动了起来,柜子上的灰尘悉数落下,不一会柜子面上一层向两边移开来,里面竟还有一层!无尽走过去看,果然有各类药材。
药材倒是普通,好在齐全。无尽配齐了药材,还缺煎药的一干用具,又在屋里寻了寻,翻出来一顶炉子,一个罐子,真是天不灭我。无尽将布满灰尘的桌子擦擦干净,找来一个木桩将药材在桌上捣烂。无尽又出了屋去,看见外面竟然有一道小溪。无尽看见溪水清澈见底,还有些小鱼苗游来游去,又嗅了嗅溪水的味道,无尽掬了捧溪水尝了尝甘甜可口,便洗了药材瓦罐,在屋外升起火来开始熬药。
岑沐风此时靠着一个柜子,半躺在地上。虽然身体虚弱,也没舍得闭眼休息。他一直看向在屋外煎药的无尽。岑沐风皮肉之上,五脏之内皆疼痛无比,可心里却觉得温暖。他未想到,二十多年来,第一次遇见一个女子肯为了自己的安危奋不顾身坠入漆黑的深渊之下。岑沐风想到了诏狱中自己审过的种种人,有的为情所困色令智昏,有的恃色弄人巧取豪利,有的虽然两情相悦却大难临头也各自飞。无尽跟他们都全然不同。她在情急之时尚能冷静思考,在恐惧面前却又勇气可嘉,在感情面前更没有轻言放弃。现下她蹲在屋外煎药的样子,头发凌乱,纱衣破损不堪,脸上手上还都是污渍。她不知从何处捡来了一片大叶子,正对着炉火呼哧呼哧地扇着,一阵阵白烟升腾起来,熏得无尽只抹眼泪,她揉了揉眼睛,脸上更是花得认不出了。岑沐风心想,以前只道对无尽的心动皆是慕其色相。今日见到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反而更觉她美艳得不可方物。岑沐风见她如农妇一般蹲坐在那里为自己煎药,觉得十分安心,便有一种想将整颗心都交付给她的冲动。
无尽可算把炉子给整利索了。她洗了一只破碗,盛了些水拿去喂给岑沐风喝。无尽端水走到岑沐风跟前见他满脸笑意,吃惊地说:“大人竟然不疼?”
“疼!”
“疼就闭眼歇一会,保存□□力。”无尽说着,将岑沐风半扶起来,喂他喝了一些水。
岑沐风抬眼望了望无尽道:“你此刻真像是我娘子。”
“大人此次说得太快,我没跟上这唇语,大人说我像什么?”
岑沐风笑着摇了摇头,不肯再说。无尽转过身去了溪边照了照,看到自己头发凌乱,满脸碳灰。赶紧掬了水清洗了下面额。心中暗想,这都是什么人哪!我跳崖下来救他,他居然还嘲笑于我!!!
约莫一个时辰,药熬好了。无尽将药汤盛在破碗中在溪水里浸凉了,拿去给岑沐风喝。岑沐风此时已十分虚弱,双目紧闭靠在柜子旁奄奄一息。钱无尽跪坐在岑沐风身旁,用一只手托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端着药碗小心将药喂下。岑沐风喝下一碗药后,便彻底晕了过去。
无尽撕下两块棉布衣料,在溪水中洗净,用手包着将岑沐风身上的毒箭头悉数取出,又将毒血全部挤出,直到最后出了鲜血才停手。无尽又撕下两块棉布洗净裹着刚才煎药的药渣垫在岑沐风的伤口上,才放下他继续休息。解毒妥当,如今要思考的,便是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岑沐风昏睡之时,无尽想了一百零八种离开的办法,随即又将它们通通否定。岑沐风终于醒了。无尽上前来问道:“还疼吗?”岑沐风扶着无尽的手坐起来:“不疼了。”岑沐风随即解了无尽的闭听穴:“而且,你竟然把软筋散的毒一并解了?”
无尽突然能听见了,拍了拍耳朵,高兴地跳了起来:“所以,大人,我是不是毒学奇才?”
岑沐风笑道:“那是必然!”
“大人即好了,眼下当务之急,我们得想办法上去,这里连粮食都没有。”
“上次我们徒手都上了悬崖。”
“今日体力消耗太大,恐上不了这悬崖,等到明日饿得头昏眼花,更上不去了。”
“我抱你上去?”岑大人笑着说道。
“啊?!”无尽脸居然瞬间红了起来。
“此处既然存有药材,上面自然有路下来。我们找找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