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府前对垒
沈慕瑶看着池中的丹血鱼挥舞着朱红色透明的鱼鳍游来游去,似水中漂着一片红霞,好不惬意。太子中了五木灼心散后,沈慕瑶就重金从南昱买了丹血鱼回来养,可是这鱼儿总是一副半死不活蔫巴巴的样子。沈慕瑶从苍灵山天池带回来的三色球藻眼看也要一命呜呼了。一天,沈慕瑶突发奇想,将这鱼和藻放到一起养,没想到丹血鱼竟活跃起来,还下了不少小鱼籽。三色球藻也多长出来一大片,甚为欣慰。沈慕瑶时常望着这一池的丹血鱼发呆。近来,她心里总有点发慌,想着得赶紧把岑沐风身上的余毒给解了,不然总是个祸患。
所以这几日除了处理门下商行的事,沈慕瑶便整日查看各类毒术典籍,想找出给岑沐风清除余毒的法子,顺便再找找太子精神如此不济的原因。沈慕瑶把家里的和刘平他们从苍灵山带回来的典籍前前后后看了数遍之后,又去请教了蔡公公。蔡晔对于岑沐风的事倒是挺上心。他仔细思考了一番,告诉沈慕瑶,用裹和剂只要剂量够了就不存在残存余毒的问题。如果体内有余毒未尽,可能裹和剂没有用到位或者体内有裹和剂无法去除的其它毒素。对于太子的问题,蔡晔只说沈慕瑶未习医术,众多的疾病没准也是那种脉象,叫沈慕瑶别瞎猜了。没过几日,蔡公公便去东边的越州办案,不知几时能回。沈慕瑶只有自己琢磨了。庆幸的是,三色球藻又生出来了一大片,可以给岑沐风再试试这个裹和剂。如果不行,再寻他法。
沈慕瑶这几日有些忽略了岑大人。岑沐风每日在公主府与侯府别院之间的小路上来回散步,也不知道该如何通禀公主,是否可以进府一叙。毕竟从国公府大门进,岑沐风怕惹沈公不快。翻墙进去又怕折了那些名贵的毒物。公主府的大门口,倒是有几个侍卫值守,只是这些侍卫都不敢踏入公主府,而且,他们根本没有府邸大门的钥匙。这天岑沐风刚散值便在御缇司门口被思雪叫住,请他去公主府一叙。这还是岑沐风第一次进公主府,当与之前的国公府大不相同了。
思雪带了岑沐风从大门进去沿一条石子小路前行。思雪告诉岑沐风,这石子小路上撒了些药物,毒物会远离此处。所以客人只有沿着这条路走才是安全的。夜幕将近,借着傍晚的微光,岑沐风看见公主府邸并没有什么亭台楼阁,而是种满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花花草草。有的地方挖了池塘,有的地方整齐码放着各式笼子和箱子,里面估计也是养的各式毒物。跟雍璘侯府比,裕桢公主府便不能算作是府邸,更像是一个大型养殖场。虽然这满园子毒物的价值可能比雍璘侯府的造价还要高出许多倍。
思雪把岑大人送到公主歇息的吟珍阁,沈慕瑶备好了酒菜等着岑沐风。岑大人进了阁楼一见到沈慕瑶,便走过去将她搂入怀中:“才几日未见,怎么似乎过了数年!”
“大人想我了为何不来寻?”
“如何寻?翻墙吗?”
“这几日查书查得太投入,是我思虑不周了。”沈慕瑶说着把思雪手里的大门钥匙拿给了岑沐风,“大人随时可以来寻了。”
沈慕瑶说完看到思雪惊呆的样子十分嫌弃,赶紧使了个眼色把她打发了。
岑沐风接过钥匙:“这可妥当?”
沈慕瑶想了想:“是不妥当。成婚之前便交了闺房的钥匙,大人是不是要说瑶儿风流了。那便还回来吧。”
岑沐风看到沈慕瑶伸手来拿钥匙,立刻将钥匙揣进了衣兜里道:“风流也只许对我一人。钥匙我留下,还是择个良辰吉日叫我爹来国公府提亲吧。”
沈慕瑶听到提亲心中一喜,但还故作矜持:“不如先把大人的毒解了再谈成婚的事。”
岑沐风:“为何?”
沈慕瑶笑道:“因为……怕影响大人发挥啊!”
岑沐风十分汗颜,搂着沈慕瑶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假意责怪道:“你这是在宫中偷看了多少春宫图?”
沈慕瑶羞赧道:“实践才能出真知,我只看了看,全然领会不了其中奥妙。”
岑沐风看着沈慕瑶,只觉得她今晚说了这么多大概就是一个意思,姑娘想嫁人了。岑沐风觉得沈慕瑶考虑得颇有道理。此时淯王尚未做大,景王正是忌惮淯王与沈家捆绑在一起,而且成帝健在,局势还算稳定,眼下应是和沈慕瑶成婚最佳的时机,是该叫父亲来给国公府提亲了,只是不知道他老爹和沈公和解得如何了。
两人用过晚膳,沈慕瑶便拿来了一套叫拾锦轩按照岑沐风尺寸新制的锦衣,还有一碗刚刚熬好的三色球藻制的裹和药剂。岑沐风坐在一旁看罢笑了笑:“服过这解药便可以好好发挥了吗?”
沈慕瑶:“想得美!”
岑沐风听罢不由分说拉了沈慕瑶坐到自己腿上,托着她的侧脸直直地吻了过去。沈慕瑶心中有事,不太有心情缠绵,眼看药都要凉了,就从岑沐风怀中摸出了扶桑神木的簪子,岑沐风只觉得胸中一阵不适,这才停了下来道:“算作这几日相思的补偿。”
沈慕瑶捧了药碗一勺一勺喂给岑沐风喝。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沈慕瑶喂得不多便放了药碗。她握起岑沐风的双手,刚刚取出扶桑神木簪,岑沐风的手便凉了很多,此刻服了药也并未有改观。再看看他的额头,一丁点汗珠也没有。横竖裹和剂有毒解毒,无毒就怎么进去怎么出来,本身并无毒。沈慕瑶便将剩下的大半碗药悉数喂给了岑沐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沈慕瑶知道,岑大人体内这是有其他毒素,她心里一下慌了,把扶桑神木簪放回岑沐风怀中后,便从岑沐风腿上站了起来,一个人走到池塘边去看着丹血鱼发呆。岑沐风知道沈慕瑶毒未解成,心里难受,便上前陪在身边道:“无事,还可以试别的法子。”
沈慕瑶看着一池红色的鱼,又听到岑沐风说的去试别的法子,想起来在南禄,她和阿禹古拿小羊羔做的试验,便起身拉着岑沐风进了屋里。沈慕瑶拿出一个干净的琉璃碗和一把匕首递给岑沐风:“大人自己来,我下不去手。瑶儿取些血去试解药。”
岑沐风倒是利落,刀锋划过,很快放了大半碗血。沈慕瑶细心给岑沐风包扎后,便吩咐思雨从国公府后厨捉来一只肉兔子用笼子装了拿了过来。沈慕瑶舀了几勺血喂给肉兔子,剩下的血便制成了药丸子留存待用。
肉兔子服了毒血后,开始浑身发颤,已是寒毒入体了。沈慕瑶开始将家中可以用来解寒毒的药物、克寒毒的毒物依次喂给兔子,并用了纸笔分别记下相应的情况。沈慕瑶一开始正儿八经做事便十分投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岑沐风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这么默不作声地陪到深夜,看着沈慕瑶歇息之后才离开公主府。
沈慕瑶这几日醉心找解药,天天起床便开始拿着兔子试验,也懒得打扮了,从早到晚就是一身睡袍,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商行管事的来访也都不见了。裕桢公主府已经算得上是全东原最大的毒库,沈慕瑶就这么一样一样的试,试了多少天不知死了多少只兔子,也没有进展。沈慕瑶都快要崩溃了。她坐在鱼池边,一脸沮丧。当初在南禄是怎么解的鸢尾毒?她想起来,是阿禹古陪着她一起攻下的难题。沈慕瑶想着,要是他在就好了,可以一起切磋切磋。惆怅片刻,沈慕瑶突然醒了醒神,拍了几下脑门,自言自语道:“沈慕瑶,你在想谁呢?!你疯了不成!”
岑沐风自从拿了公主府的大门钥匙,散了值便不回侯府了,每天都是直奔公主府。沈慕瑶知道岑沐风要来,每日都命人备好了晚膳,两人一起用了饭后,沈慕瑶接着折磨她的兔子,岑沐风便在一旁看书。他看着沈慕瑶不修边幅,忙忙叨叨的样子,想着这都是为了自己,心中无比满足。岑大人现在每天的重要任务便是陪公主用晚膳,督促她别熬夜。每日看着沈慕瑶歇下,岑沐风才离开。
就这么持续了五六日,沈慕瑶试过了府里所有的解药、毒药、裹和剂均无果,只觉得心力交瘁。而岑沐风每日雷打不动散了值就到公主府一直待到深夜。孰不知他这去的不是烟花柳巷,也不是寻常女儿家,而且堂堂公主府。他这举动,不仅景王知道,淯王知道,沈公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