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一宿,林见鹿陷入了难得的好睡眠,一觉到天亮。
直到窗外的阳光懒懒晒在眼皮上,她才迷迷糊糊有了清醒的意思,几分钟后艰难地坐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舒缓胀痛的太阳穴,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身下的被子触感细滑,软软的紧贴皮肤。
她慢吞吞走进洗漱间收拾自己。
一捧清水冲在脸上,神思才清明许多。她拿起准备在一旁的牙刷,挤好牙膏,塞进嘴里。
一边刷牙,一边琢磨青花瓷后续的作色问题。
作色非常难,考验修复师的绘画功底和审美,哪怕观摩许多,她一时之间也不敢直接上手画,今天还是先练习一下,顺便将谢之桃的花瓶修复完毕。
安排好一天的工作,她埋头吐出口中的泡沫,忽地直起脖颈,后知后觉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她她,她这是到哪里来了?
林见鹿匆匆洗漱完毕,扎进房间,鼻尖又飘进来熟悉的馨香。
与她在谢听楼家里闻见的一模一样。
林见鹿茫然了。
昨晚她出了博物馆后,买了一些酒在长椅上喝,再之后就没了任何的记忆。难道是她喝醉了不记得自己家,反倒是跑老板家来了?
这算什么。
社畜的职业本能= =
昨晚喝醉,她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林见鹿的心高高吊起。
不怪她这么紧张,实在是她以前有过前科。
平日里,林见鹿瞧着乖乖软软的,除了在熟悉的人面前会口无遮拦一点,在外人面前都端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偏偏不能沾酒。
一旦她喝醉了酒,会无差别扫射,说出平时憋着的真话,第二天醒来却丁点都不记得。
以前室友们还不当回事儿,直到在某次大学社团聚会上,林见鹿误喝了桌上的米酒,甜甜的还挺好喝,喝得上了头。
她加入的社团,社长是个官架子挺大的男生,也喜欢搞些场面活。聚会上必备的就是敬酒、聆听他训诫的环节。以往林见鹿和室友权当个笑话看,走个过场。
然而,那次轮到她敬酒时,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走到社长面前。一杯酒泼在社长脸上,噼里啪啦喷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事后,听说社长脸色绿得和她手上拎着的米酒瓶一样。
至此,她被室友三申五令不准喝酒。她没见过自己耍酒疯的模样,但是从那之后,装逼的社长每每见到她,都会从各个角度,精准打击她一番。
如果昨晚她见到谢听楼,依照她对谢听楼堆积的不满程度……
她怎么可能捞着好?!
不行,今天绝不能给谢听楼见到自己的机会。
林见鹿赶紧梳洗完毕,整理好皱巴巴的衣服,拎上包,鬼鬼祟祟地走到玄关,右手刚搭上门把手,还没压下去。
一道清朗秀润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林小姐要回家了?”
被抓个正着,林见鹿松开把手,战战兢兢回身,她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小声回道:“我,我今天还有点事,就……”
“这是林小姐的专业?”
“这难免家里有点事儿,也涉及不到一个人的职业素养吧?”
“哦。”谢听楼微微拉长尾音,不予置评。
明明他没说什么,也没有阴阳怪气,可她却在这音波里显得更加心虚。无声的质疑反倒是显得她越发的无所事事,光拿钱不干活。
林见鹿没了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留下来,讪讪道:“突然想起来我也不太急,先工作,工作最重要。”
个屁!压榨人的资本家!
林见鹿塌下肩膀,认命上楼,却听他补充:“不急,先用午餐。”
这一命令,没让她感觉到任何的如释重负,反而更像断头前的最后午餐。
她规矩地坐到餐桌前,小心打量谢听楼的面色,看起来正常极了。
昨晚应该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她胆子再肥,不至于喝醉了,就连衣食父母都敢得罪了吧?
林见鹿疯狂做着心理建设,见到谢听楼正要盛汤,她连忙站起身,体贴地为老板盛了满满的鸡汤,还附加一只大鸡腿。
热情地递给谢听楼,等他斯文地尝了一口后,忐忑试探:“昨晚真是麻烦之桃收留我了。”
话音刚落,瓷勺“咣啷”一下落回碗里。
?
谢听楼搁下碗,覆着薄薄肌肉的小臂放置在桌上,腕上的佛珠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
他更正:“林小姐可能谢错了人。”
还真是碰见他了。
林见鹿:“我昨晚应该没说什么话吧?”
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葱玉般的手指紧紧纠结在一起。
瞧着怪可爱。
谢听楼移开视线,不疾不徐地又喝了一口汤,状似疑惑:“昨晚林小姐的话挺多,不知问的是哪句?”
“……”
她平常也没见多话痨,怎么醉酒就变了个样……
林见鹿拼命回忆昨晚到底说了些什么,才会让谢听楼看起来——看起来像是揪住她的小辫子。
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小姑娘神思飘远,谢听楼担心逗过了,令她想起昨晚的事情,低咳一声,语气风轻云淡,又藏着浅浅失落:“想不到我在林小姐眼中是这样的人。”
林见鹿抢先否认:“都是假的,我胡说的,我内心不是那么想的!”
“哦。”
不知信没信,又是一声拉长的尾音。
“……”
谢听楼:“难道我在林小姐眼中不是个好老板?”
林见鹿:“我都说了是……”假的。
“什么?”她不敢置信地抬头。
“昨晚那些表忠心的话,都是假的?”
“没有没有。”
林见鹿立即否认,悬挂的心落回原处,怕谢听楼追问,她殷勤地为他夹了许多菜,嘴里的好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也哄得老板顺了心。
林见鹿吃完饭,就到楼上去完成工作。
谢之桃的花瓶虽然精美,可到底不是什么文物,修复起来也不需要顾忌太多,粘好最好一块碎片后,林见鹿拿起杯子,到楼下去接点水喝。
路过书房时,里面有声音传出来,她好奇探头。
书房白墙位置有一片幕布,上面正在播放电影,她停下看了几眼,扒拉着的门板忽地往里扇动。
林见鹿猝不及防地往里栽。
手臂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与陶瓷展那晚相似的桎梏,只是这次隔着衣服,男人掌心的温度不那么灼人,她下意识用力甩开。
像是生怕又遭遇那晚的心惊动魄。
过度的反应令谢听楼微蹙眉头,他上下扫视一眼,见她没什么异样,才将此当作是小姑娘的不习惯。
他收回手,说了一声抱歉。
林见鹿自己心虚,含糊敷衍过去。
“要一起看电影吗?”谢听楼邀请。
林见鹿正愁找不到给老板献好的机会,她忙不迭点头,落座在谢听楼左边,与他间隔三个人的位置,正襟危坐。
只是看着看着,林见鹿开始消极怠工,挺直的腰肢也偷偷弯了弯。她没想到,谢听楼瞧着挺不食人间烟火,还喜欢看这种——男主角大开后宫的电影。
呵,男人。
然而林见鹿始终牢记自己社畜身份,既然老板爱看,她闭着眼也能吹,今天不吹得他心花怒放,就对不起五位数。
电影里男主角和人比试,被打趴下,妹子一叫,立即打满鸡血,反败为胜。
林见鹿老爷爷看手机.jpg,决定换个方向夸:“这特效还挺好的,武打戏看着还挺过瘾,老板你好会选片。”
夸完,她看了眼老板。
好像没夸到点子上啊。
她又继续点评:“这剧情还挺跌宕起伏的哈,男主角都要死了,又突然反转一下。老板的品味真好!”
怎么还没反应?
林见鹿决定直接从男人最感兴趣的点入手。
“这个妹子好好看!接下来肯定会成为男主后宫的一员,老板你的审美还挺高。”
“我能瞻仰到这部旷世名剧,全仰仗老板的独到眼光!”林见鹿铺垫一层一层夸奖,最后把马屁推向高潮。
“旷世名剧?”谢听楼似笑非笑,把玩佛珠,缓缓道:“林小姐的眼光还挺独特。”
熟悉的味道,林见鹿一下反过来。
得,马屁又拍到马腿上了。
她也懒得补救,直接问道:“男生不都是喜欢这种开挂爽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