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如海弯着腰轻手轻脚地凑近龙椅上小憩的人,小心翼翼地唤道:“陛下,陛下……许大人求见。”
“唔……”皇帝睁开惺忪的眼,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那刚睡醒的皇帝揉了揉在龙椅手把上摊成一滩泥的黑猫,搔了搔它的下巴,撑着脸便随意地开口道:“可有什么发现?”
许奉平行礼答道:“回陛下,祝长清的行囊中确有一本书。”
“哦?”皇帝仍旧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是何书?”
许奉平取出别于腰间的书,汪如海立马小跑到他跟前,双手接过那书,呈给了皇帝。
皇帝看清书名后,顿时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仿佛是瞧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招呼着便叫那堂下站着的首辅来一同观赏。
“哈哈哈,宋爱卿,你快来看看!这便是那传闻中可以得天下,御四海的奇书!哈哈哈哈哈……”
宋弃楼一惊,他犹疑着从汪如海手中接过那本书,见了那封皮上的字,也是一愣神。
这竟是一本《食经》。
他迅速翻了翻书中的内容,发现确实只是单纯的记录了一些菜点、饮食之法。
皇帝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开口道:“两年过去了,祝爱卿还是这般醉心于厨艺啊……不错不错,看来朕当年没白招他进翰林院,改日定要叫他来宫里再给朕摆上一席!”
这话分明算得上玩笑话,可堂下却无一人笑得出来,唯有汪公公还眯着眼,陪笑附和两声。
因厨艺入仕途,这话说出去,总叫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荒唐。
“许奉平,你快快回去将人都放了吧,叫你手底下的人口风都紧些,别叫那些风言风语来烦朕。”
许奉平即刻领旨告退。
了结完这些惹人厌的事儿,皇帝习以为常地对汪如海吩咐道:“把江先生请来。”
赵丞一直在大殿外候着,见许奉平出来,立马跟上。
方才大殿中屏退了左右,只留了圣上,汪公公,宋首辅和许指挥使四人,赵丞这人耐不住性子,好奇心甚重,此时心中疑虑颇多,他观了观许奉平的神色,几番想要张口,待离得文华殿远了些,他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大人,当今圣上不是向来很少过问朝事吗,怎的忽对祝长清一个平民如此关注?属下印象里,陛下唯有对涉及祝国公家的事情才会多有留意……”
话至此,赵丞顿了顿,低声惊呼道:“莫非祝长清便是那祝家的……”
”赵丞!”
赵丞立即低下头行礼,背上的冷汗沿着脊椎骨便往下淌。
“属下失言。”
许奉平眉目紧蹙,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脚下的步子重新走动起来。
“你在锦衣卫当职也有些年头了,还不懂这里的规矩吗。”
“陛下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我置喙?”
许是平日里血腥沾多了,他的眉眼瞧上去都要比寻常人锋利些,身形如剑,好似一把人形兵器。
只是剑柄入他手,剑鞘束剑身,剑锋所指,从来都是皇恩浩荡罢了。
祝长清走出诏狱的时候,方世朝已在外头站了许久了。
他来得匆忙,一身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的正四品官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明晃晃地亮在众人眼前。一群人刚从狱中出来,虽说没犯着什么事,心中难免七上八下的,更遑论此刻方世朝神色冷峻,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看得直叫人心慌。
众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赶忙哆哆嗦嗦地对他行大礼,显得其中毫无动作的祝长清格外显眼。
祝长清身旁的妇人心善,瞧着他身板薄,一副弱不禁风、涉世未深的书生样,好心提醒道:
“这可是官大人,莫愣着了,快行礼呀。”
说话间,方世朝已疾步走来,嘴角紧绷,面色甚是唬人。
那壮汉也摆足了一副服低做小的姿态,他低着头,斜眼瞧见方世朝直直往祝长清的方向走去,满脸的横肉顿时笑得挤成一团,心中止不住地暗喜:
好你个臭小子,刚刚让老子丢了脸面,这下还这般不知礼数,看官大人怎么收拾你!
妇人见祝长清仍旧神情松散带笑,心焦得不行,正不知如何是好,下一秒却听得方世朝乍然开口,语气中竟满是关切:“如何?可有碍?”
此言一出,周围所有人顿时惊掉了下巴。
那壮汉不怀好意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活像是被人刚泼了一身沙石,灰头土脸的,脸色红一块白一块,瞧上去好不精彩。
祝长清摇了摇头:“无妨。”
方世朝蓦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