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梅月,已是夜阑人静时。
茫茫草原上暴雪肆虐,寒风凛冽。
方圆百里一片漆黑,大雪衬得大地更加静谧,寻不得半点人迹。
唯独戊白镇口,一男人半蹲着举着一只火把,暖色的火焰融化了空中正落下的雪霜。
火把下方,两个男子围着那举着火把的男人,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着。
“头儿要是知道了咱瞒着他偷偷干活。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独眼的男子对举火把的男人劝诫道,他思及“头儿”过往的惩戒手段,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是太子的命令!干不干横竖都是一个死!”举火把的低矮男人语气里带着怒意,丝毫不提太子给他的十两黄金订金。
余下的那个男人不发言,准备好了随时向任一方倒戈的理由。
“五两碎银。干不干?”低矮男人决定拿出点诱惑。
那低矮男人见另外二人犹犹豫豫,便独自扛起了他从集市高价购入的一袋新鲜羊肉块儿,往村子内走去。边走着还哼起了小曲儿。
另俩人见他已开始行动,干脆跟上他。
三人鬼鬼祟祟的离开后,五里地的远处,枯树枝下亮起了同样暖色的火焰。
一身形挺拔的男人带着随从一道,向原本处在黑暗之处的男人靠近,他皮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呀声。
此人名叫裴沽,他身着月牙白锦衣,外披白狐裘,头顶镶碧鎏金冠,浮夸极了。
而这火焰,便是他身边的随从点起来的。
“这便是你培养的心腹?背叛你就不提了,竟连火把都不知熄。”
裴沽向被自己和随从打破了宁静的男人嘲讽道。
那身处暗处,平静地观察自己“心腹”背叛自己的人,名为楼弃。
裴沽的蒙童行径并没有得到楼弃回应。
裴沽见楼弃不理睬自己,决定变本加厉。
他迈开长腿,上前两步,微微弓腰,贴在楼弃的左耳边。
“这便是你…”以防楼弃耳背,裴沽打算靠近,重复一遍他的挑衅。
没等裴沽说完,一枚飞镖从前方飞来,欲图刺穿他的眼,却被裴沽灵活躲开:“嘿!”。
然后右脸就不偏不倚地被第二枚飞镖划破,他发出怒号“啊——”。
待裴沽两声反应后,楼弃用那只旋出飞镖的手,掸了掸方才裴沽隔空待过的左肩,面上不显,动作尽是嫌弃。
楼弃一身黑衣,发髻高高束起,干练飒爽。与浮夸的裴沽形成鲜明对比。
裴沽身侧持火把的侍从见自家少爷吃瘪,刚想替他打抱不平,又思及他平时竟然让自己一个武林高手端茶倒水举火把。
于是他决定还是在心里暗呼:爽!
侍从默默瞅了眼自己手里的火把,除了方才那三人,这百里内还亮着的也就他俩了:“他咋连自己都骂”。
而这两人身前的楼弃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三个背着羊肉块儿离开的人,面色从容,心里却对即将发生的危险兴致盎然。
“感谢三皇子给我培养的心腹。”嘲讽的语气。
“可惜不巧,我恰好善用疑人。”嘚瑟的态度。
留下两句话后,楼弃两三秒就遁入了黑暗之中,只留给裴沽二人一个肃杀的背影。
“他知道了???”裴沽震惊回头问手下。
“我不道啊。”手下从容回答。
裴沽一下从手下手里夺过火把,然后气冲冲的离开,企图留给手下一个肃杀的背影。
夜深人静时,落雪无声。闹出了什么动静的,除了裴沽,就剩那三个叛徒了。
“咱真的要干?干了可就回不去了。”
“你想回去你现在回去,别废话。”
“不想干也回不去了。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这仨人没走几步,便从两人存疑,一人坚定,转变为了两人坚定,一人存疑。那一人如今被赶鸭子上架,不干不行了。
于是三人将那新鲜羊肉块绕着面前的古朴小屋,铺满了一圈。
那带头的男人又拿出一瓶药粉,用手颠颠,洒在一块儿捆好的肉上。
他将这块沾满了药粉的肉扔进院子里,肉掉进雪地里,发出一声闷响。
这三人刚溜走没几分钟,靠着院墙二楼屋内的烛忽然亮起,火光打到屋内女子的脸上,在纸窗上映射出一个轮廓深邃的剪影。
而楼弃此刻潜伏在对面的房檐上,一袭黑衣与深夜融在了一起,面容晦涩不清,雪反射了月光,却唯独照得那一双眼睛,欲望重重。
那三人鬼鬼祟祟地来,完成任务后,正欲图鬼鬼祟祟地离开。
带头的人拿出十两碎银,分给二人:“一人五两啊。”
他语气里尽显大方,心里却已寻思着独吞那十两黄金后的小日子——娶个媳妇儿,哼着小曲儿,喝点小酒。
三人在积雪的大道上挪步,楼弃则在易碎的瓦砾上紧跟着三人。
为了不惊动屋内的女子,走出百米远后,楼弃才沿着房檐轻巧地落在三人面前。
还没等楼弃站稳,他手中的飞镖就先一步稳稳地扎在了两个小弟的手腕,手上的碎银应声落地,滚到了楼弃的脚边。
三人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又一枚飞镖旋入带头叛徒的肩头,先割断了背上的包裹,又噗呲入骨。
扑通一声,三人又齐齐跪倒在地,各自的左膝上旋入一枚飞镖。
“饶命啊!饶命!都是,都是他俩干的。”待看清来人后,带头的叛徒贼喊捉贼,先将另外两人出卖。
“还能说话?很抗揍。”楼弃不吝啬地表达对叛徒头头的夸奖。
嗖——
又一飞镖入喉,求饶的话只能留到下辈子说了。
另外两人见了如此场面,也不敢再开口。跟了楼弃两个月,他的手段,二人心知肚明。干脆咬紧牙,闭上眼等死。
楼弃也乐得给他二人个痛快。
毕竟,好戏才刚刚开始。
在这场戏中,那屋内点烛的女人才是主角。
思及方才的剪影,浓密的睫毛在窗纸上勾起漂亮的弧度。而那睫毛之下,就是那双琥珀色的瞳孔。
楼弃日思夜寐了九年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