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楼弃此刻话语中才带上了意味。
“据说,那头牌一男一女,两人过去一年接客数量屈指可数。而被接客的人在春宵一夜后都莫名消失。尽管如此,仍有大量人慕名而去。有些是图了头牌的名号,有些则是去找解药配方。”
小九补充道。
楼弃眯起眼:“明日去瞧瞧。”
这几日实在说不上轻松,舟车劳顿使小九略带疲惫感。与楼弃交流完信息,小九便起身打算回屋歇息。
小九刚转身,便看到身后楼弃与阿茉儿的房间门正中一道门缝,一双的带着探索欲望的眼直直的盯着他二人。
阿茉儿将他二人的对话都听了去,“青楼、头牌,有意思”。
她勾起嘴角,眼睛反射着月光,浑圆明亮。
阿茉儿自然也意识到了小九发现了自己的偷听,无妨,她与楼弃都还视对方为队友。
小九乍一见,先是愣了一刻。他二人竟都没发觉有人在偷听,这女子不简单。随后又思及她迟早也要知道,便也没声张。
小九回首,望了望神态平静的楼弃。
奇怪的是自己头儿,敏锐又锋利的死侍,竟没有察觉有人在偷听。
死侍随时准备赴死,为主人,为命令。
一个没有察觉,便是将自己的性命悬在空中待他人汲取。
楼弃将自己扔在躺椅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闭上眼。
冬日的风喧嚣刺骨,此刻,吹在他脸上,将他思绪吹分明了几分。
丧母失父的楼弃,记事后不久,便如孤岛一般生活在这世道。被太子拣去后,太子竟也陷入危机困境当中。
想起小时候,母亲曾带自己去上香拜佛。那僧人将自己支开,与母亲窃窃私语。说两句后,不时望向自己站立的方向。
那日阳光明媚,寺庙被那香火熏得缭绕。来往香客匆匆,自楼弃与母亲之间走过。阳光打在林间,树叶的影子打到楼弃脸上,茫然与无措。
那个眼神,楼弃永远记得。
那日母亲所穿的连波水纹鸳鸯刺绣百褶长裙也印在楼弃心里。
“也许他在说我是个扫把星吧…”
今日的楼弃回忆起,偶会在心里苦笑。
他在自弃与孤傲中平衡,将脆弱藏于心而以韧性示人。
与阿茉儿的触碰,与他而言,许是近乡情怯。
除情怯外,楼弃也明白,他内心阴暗的腐质也在肆意生长。
想触碰,想抚摸,想钳制,想吞没,想摧毁……
可若这阴暗若真如藤蔓缠满身也罢,楼弃也好心甘情愿被这欲念紧缚,以自己的呼吸滋润其生长,放纵其夺走自己的人性。
偏偏不如他所愿。
触摸后想收回手,抚摸却觉得玷污,钳制了担心她痛……
楼弃长吁一口气,转而思考明日的行动
“青楼,带着她。头牌有男有女。”
楼弃将“有男有女”四个字咬的很重,眉峰微微皱起。
青楼,楼弃是去过的。
头牌,楼弃也是交手过。
青楼并非何良善之地,歌舞酒色,暗处的权色交易。头牌能在如此鱼龙混杂的环境中过的如鱼得水,除了容貌外,必有过人之处。
楼弃十八那年,京城最负盛名的风月之地,出了一场命案。美艳绝伦,眉眼尽是情意的柳娘身上只中一刀,命丧黄泉。
凶手便是楼弃。太子的任务。
那等场所里,吃的饮的都带着催.情药粉。楼弃那夜服下不少。
正直气火旺盛的年岁,楼弃口齿干渴,浑身发热。
一刀割喉,那浓烈的脂粉气将柳娘流出的血都染上几分。
见那血时,楼弃轻舔薄唇,他嗅觉向来灵敏,那脂粉气在他鼻腔里到了刺鼻的程度。
顿觉无趣,翻窗而走。
小九见头儿回府,知晓他向来寡淡,没旁的心思。早为他备好了解情的酒水,放在床头。
身上的干热已抑不住,溜黑的眸子也染上一层情.欲。向来冷酷的脸庞,此刻也染上让人一看就羞怯的粉意。
小九转身离开,给头儿自己的空间,将房门闭起。
楼弃躺在床上,身上有感觉。
他刚端起身旁的解情水,便抬眼望见了自己窗边的画像。
那个画了一遍又一遍,双目被飞镖刺过的画像。
鸦羽般的睫毛闪烁,楼弃眼底竟泛上一层湿意,挂在睫毛上,看得人心生怜爱。
心下一横,楼弃将身子摊平在床上,腕间一松,那玉碗便消殒,水撒满地。
右腕松懈下来,左腕便忙活了起来。
楼弃侧目,盯着那副空洞的画像,望她的柳叶眉,她的翘鼻,她的红唇。
疏解。
闭上眼,是如凝脂的肌肤,是珠圆玉润的身脯,是情浓密切的细语。
画上衣着完整,眼中却不着一物。
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楼弃派人打扫床边的碎碗,小九没瞧见。
小九遇见楼弃时,上下打量一番,脸上是矜贵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形象。
他在心里暗叹,头儿果真如个不识情滋味儿的假人。
而在小九不注意时,那画像,从窗前挪到了床尾。
正对着楼弃。
天色深的厉害,月已挂在天正中央。
院里,其他三屋皆熄了烛。唯阿茉儿那屋,烛火常亮。
楼弃估摸着阿茉儿许已睡着,便从躺椅上坐起,踱步走到屋门前。
房门将将开了二尺,楼弃微一侧头,站在门外窥视躺在床上的恬静女人。
如他所愿。
这,楼弃才迈步进了屋子。
屋子内,燃着的烛火旁,摆着两本摊开的日记本,一本粉色,一本蓝色。
蓝色那本上已写着些字迹。
“他叫楼弃。”
仅一句,交代着旅途的开始,亦是二人的开始。
楼弃摸着那“楼弃”二字,凝神了许久。
那烛光快燃尽时,他才将蓝色那本掩起。
楼弃在院子里吹风时,阿茉儿将行李都收拾打点了一番。
床上有两床被子,她将一床当作床褥,如今只一床被子盖在身上。
楼弃走到她身旁,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脸庞。可在刚要碰到时,却转了个方向,将他的指尖落到了阿茉儿的睫上。
他手凉,摸睫毛不会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