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沈明初住进医院,有李桂瑶、何道琴陪护在他身旁。他也很配合,加上许建华杨永全常来医院,鼓励他早点回家。有时他也翻翻报纸,不过只是看看标题,没有心思看内容,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沈明初呼吸越来越困难,心头难受,也会无中生有产生一些脾气。有时李桂瑶动作慢了些他也会显得脸色有点难看。李桂瑶为他换衣服,有时也不如意的样子。李桂瑶并不在意,最多只是说:“沈老太爷你耐烦点好不好。”
沈明初也不回答话,李桂瑶不在时,何道琴笑着对他说:“十几天来我看你变了,开头还好,你对大家都有说有笑,我和许建华都说表哥很有福气,找了个好妻子,表嫂对你真是不错。可是自从你住进院来脾气就有些改变,到底是咋么回事嘛?”
“有吗?我还不觉得。”
“可以这样说吧,过去许建华从来不敢重言重语过,现在他更是唯命是从。”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我到底在做什么。你是旁观者,我有多少不对之处都跟我说出来。我还没有跟你和许建华说过,李桂瑶确实是个贤惠的妻子,没有她沈家宅院不可能失而复得。她抓住了改革开放这个大好机会,毅然决然辞去医院工作做药材生意,门路走对了,公司蒸蒸日上,我不服也不行。看她这样劳累,我也很心疼。你看出我对他有过分之举,我会改的。”
李桂瑶进来:“你不需要说话太多,不累吗?”
“刚才何表妹跟我提了个意见,要我对你好一点。”
“你从来对我都好,我知道你内心疼爱我,不是现在,在追求我时我就领略到了。说来何表妹也会笑话,老都老了还说这些年轻时候的话。”
沈明初漏出一点笑容:“我还比你想的更远,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鸡腿,一个卤鸡腿。”他说是说又显得不好意思。
“为什么会是再给你一个卤鸡腿?”
沈明初没再说,何道琴也不理解:“是不是表哥经常吃你卤的鸡腿今天还想吃。”
“没有啊,我们回来后一次也没有吃过卤鸡腿。”
“你忘了我们五岁那年,我打碎一个珠砂瓶,爸追着我打,我不敢回屋,就在你们家躲藏起来,你给我一个卤鸡腿。连骨头含在嘴里都舍不得丢。现在想起来那股香味都还在。”
一席话说得李桂瑶何道琴都笑了。
“表妹,你看你表哥有多馋嘴,好事不想,净想些稀奇古怪的,这事我根本没有记在心上,几十年过去了,他还记得。好吧,你想吃我马上出街去买,这回亲自卤来大家吃,明天就给你带来,你只管好好养病。我和表妹一起出街”
李桂瑶和何道琴一道走到门口,李桂瑶又折回来,饶有兴趣地说:“老沈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明天,明天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生日,更不是正良的生日。不会是龚群乾生的生日吧?”
“都不是。”
“三十年前的明天,好好想一想。”
“三十年前的明天,还真想不出来。”
“儿时吃我一个鸡腿都还记得,明天这个日子比鸡腿有意义多了,明天算是我们结婚整整三十年的日子。不是说过吗,没有婚礼的场面,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结婚证书填写的日子就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沈明初却意外晦气地说:“那个日子被我妈搅黄了,是个不吉利的日子。罗高林填的那份结婚证书被杨永全捡回来也没有法律效力,说明不了什么。”
“他是我们唯一的证明,比其他一切都重要。我保存了三十年,三十年来我把他带在身边,风风雨雨颠沛流离,始终希望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而今有正良、乾生。虽说不是上锦上添花,按现在的说法,已经称得上小康水平。我永远也没有忘记这个日子,每年的这一天再忙我也要拿出来看一看,虽是一份残书,却是我们不可缺少的证明。”
“事实婚姻没有它婚姻法也会承认我们是夫妻,同样受到法律保护。”
这天晚上李桂瑶一边卤鸡腿,也同样把那份残书拿出来看。回想了很多事情。第二天她把准备好的鸡腿提上前去医院,正当准备出门,邓妈叫她接电话,说是医院打来的。李桂瑶拿起话筒:“喂我是李桂瑶。”
“我是医院呼吸科,八床沈明初正在抢救,请你赶快来医院。”
李桂瑶听后很是慌张,说了声:“马上!”放下话筒,提着东西,一路上小跑到医院。来到病房已是气喘吁吁,她见护士正提起白布往沈明初头上盖,她顿时傻眼。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扑上前:“老沈,你怎么了?”她拉开白布挨着他脸:“老沈,明初!你看看我,看看我……”见他苍白个脸一动也不动,她把头靠在他胸前,“老沈啊你为啥不等我,等我来多说几句话也好。”她哭得撕心裂肺,正良过来:“妈别伤心,医生抢救过多时,爸都没醒过来。”
随后不久杨永全、李桂茹、龚群陆陆续续都赶来医院,只有杨永全更冷静,他说:“姐别难过,沈哥的病早已成定局,国家领导人也一样,这是自然规律,当下要考虑的是后事咋办。我们在场的人都还得听你的。”
李桂瑶还在哭泣:“都说死人不能回家,我要打破这个惯例,首先把他抬回去,放在大厅里。西装领带穿戴好,也为他画个妆,你为他多个角度照几张相,死后的照片才是遗像。”
“设不设灵堂,要不要找阴阳道士。”
“穿西装请道士不是四不像吗?停放三天,院子里挂轻纱白帐。”
“亲朋好友来吊唁咋办?”
“只进香,不收忌障。正良、龚群不要向公司发布信息。水电局方面等事后处理完毕再告知。”
杨永全说:“龚群、桂茹还有何表妹陪姐先回去,正良和建华在这里等着,我去找车来。”
李桂瑶起身:“事情来了,还得靠你们男人。他想吃的鸡腿也没吃成,带回去放在他面前。这一天是个不吉利的日子,被他说准了。是我八字太大,处处都克制着他。”
“姐,你是不是气疯了?唠唠叨叨,姐哥就算是你克死的,法律上也没有要你偿命这一条。”李桂茹说。
赵正良扶着妈:“妈这几天你没休息好,回去躺一躺。”
“哪儿静得下来躺啊,最后还有这三天。不守着他,我死都不甘心。”
李桂茹又不耐烦了:“我看你任何时候都不会甘心。”
“你给我住嘴。”李桂瑶反击。
外人看来四合院白天静悄悄地,晚上灯火通明,其实无论白天夜晚人来人往,相互说话,都细声细语,所有在场的人除守在沈明初身边以外,更担心的是李桂瑶,她身体很虚弱。又不吃东西,也不睡觉。李桂茹抱怨说:“真是个大麻烦,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见她死吧。”
李桂瑶眼皮下垂着,听李桂茹说:“恐怕真的是要死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