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彻眉头一锁,手上大幅地晃了几下,从嘴里出来的却出乎意料地歪到京郊去了。
他问:“真是皇后娘娘赏的?”
自动屏蔽尤驿丞的那句高喝。
谢寄生嗯嗯应着:“对呀对呀!别什么破锅都往我身上甩!”
旁边,薛立的咳嗽声也越来越大,直接盖过了尤驿丞张嘴的音量。
尤驿丞幽幽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却瞅到抹银寒之色,顿时缩头缩脑,再不敢乱吱声了。
吕彻这才将某国舅放下,沉脸道:“不成体统,随本将去成衣铺。”
“无需你插手!”谢寄生犟嘴,眼底却闪过一抹异色。
吕彻并未察觉,转身朝外,丢下一句颇有威慑的话:“再迟到生事,我便进宫细禀皇后。”
“呸!”我姐才不会向着你一个外人,你就是去面呈皇帝都没用!
谢寄生狠狠啐了一声,追出门外,冲着吕彻那羡煞旁人的宽背窄腰,不知龇了多少次牙,最后终于妥协似的松口嚷道:“吕大战獒!本国舅眼光出奇的高,专挑又厚又贵的!”
但这可是在街上,大白天的人声鼎沸!
谢寄生这一嗓子堪比石破天惊,尤其是前四个字,叫得整条街瞬间噤若寒蝉。
她却浑然不知,还在憋屈地迈着小短腿气呼呼追,离着半米走路带风的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脚步一滞,整个人乍然停住,绷着一张冷脸转了过来。
谢寄生应激往后一蹦,捂住自己被掐红了的后颈皮:“干,干嘛?!”
吕彻眯了眯眼,报复似的提高音量:“知道!怠慢国事也不能怠慢了你!”
“谢、小、狸、奴!”
哗——
人群彻底炸锅——
打宵禁之后进过地牢没进过地牢的通通抱作一团。
千年铁树开花了呀!
其中还挤着一只更不上速度的、对梅开二度的战友兼上司已然不知作何反应、被雷劈电打不足以形容此刻心情的、呆立到下巴掉了的右副将薛立。
急诏陶另,你没提国舅会使妖法啊!
他他,他娘的,这幼稚玩意儿,真是他们骁威卫上下视作信仰的铁血战神,吕大将军?
隔着几条街,不知远处怎么突然暴动起来,某领着北燕太子硬生生用□□当铁砣,僻开一整条道的红袍小将眉头紧锁,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再抬头也彻底混乱了。
咋个意思,朝京百姓都这么欢呼雀跃地簇拥迎接北燕人吗?
过分了吧,这群蛮人可是来求和的,要不要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不得不承认人靠衣装马靠鞍,谢寄生再次被提溜到驿站,已然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此刻北燕使团早过了前堂,尚书他们正在上屋陪同喝茶,吕彻完成任务似的把谢寄生往门口一扔,转身就扬长远去。
谢寄生呸了一声,回想起男人临走前那莫名奇妙的冷峻眼神,就好像埋怨自己耽误了他的终身大事一样。
合着在街上丢脸的是你一个呀?我,我还是个黄花闺女呢……
她心里气不过,对着门口的石狮子一通拳打脚踢,看门狗!爷又不欠你的!
“这位公子?”
背后响起声音,谢寄生微微一愣,转身回首,看清来人相貌的刹那面露惊诧,不自觉瞪大了双眼,怪怪,哪来的清秀公子?
面如霜雪,肌肤微微泛着冷白色泽,看上去像是大病初愈,薄唇此刻轻轻抿着,倒像是刚来此地,人生地不熟不知如何搭话。
他的肩上还松垮地搭着一条麻色褡裢,虽然是极其普通的平民打扮,但通身的儒雅气质难掩。
谢寄生一眼就把此人排除在上京赶考的学子之外,眉头一蹙:“你是?”
那公子指着驿馆大门:“我住里面。”
驿馆早就清空了所有住客,现在还能住在里面的……谢寄生暗忖片刻,当即了然:“公子是使团的人吧。”
这话贴心地用了北燕语。
那公子一愣,随即以同样方式回答:“是,鄙人宋泱。”
谢寄生唔了一声:“姓宋,你该不会是北燕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