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几日是春宴,如果她不出现,那其他人肯定明白,她这是失了邱家的心了!
不过,苏婉的安排十分合理,在婆母面前,她也太过不敢放肆,只得狠狠瞪上苏婉一眼,转头上了软轿。
是夜。
苏婉从佛堂回来时,耳边还回想着婆母刚刚的叮咛:
“阮翠的事,既然你已经安排了,我就不说了。只是这所谓女子,不骄矜,不放纵,不善妒。你父亲之前要求清哥儿不娶妾,已是犯了善妒之出了。他毕竟是清哥儿的岳丈,所说什么不好置喙。但你作为清哥儿的妻子,不可以这么不懂事。”
话语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这夫妻本就是这样,守得住寂寞,方才得长久。这一点,你要谨记。”
苏婉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复婆母的了,总归是些恭谨的好话。
只是,曾经那些话是真心的,如今,只剩下虚假的逢迎。
进了翠竹轩,苏婉径直往卧房走去。
自打嫁过来,邱其清就一直以各种理由睡书房,后来,苏婉干脆将书房旁边辟出来给他做了卧房。
因此,这个时辰,他是不可能在这里的。然而……
苏婉看着烛光下男子笔直端坐的身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作为曾经整个南府仕女都想嫁的谦谦君子,邱其清的皮相自然是不错。
温润如玉,修长似竹,
曾经风度翩翩又谦恭守礼的邱家大少爷,俘虏了包括苏婉在内,无数少女的芳心,
也让她在邱府漫长的四年内,即使过得如同守寡,也依然情深难改,只盼夫君终有将她看在眼里的一天。
只是现在,在自己的卧房看到这个已经不洁的男子,苏婉突然觉得,有些想吐。
邱其清已经在房内等了一会儿了,手上的书都看了两遍,苏婉却始终没回来。正当他准备回房休息时,苏婉终于出现了。
她身材修长,又消瘦,暗绿色福字绣对襟衫穿在身上将所有曲线遮得一干二净,却衬得一张芙蓉面格外的白,在暗色烛光的映衬下,别有种禁欲的诱。
邱其清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将手中的书卷合了起来,
“你去的这么久。”
竟是这样也不高兴了。
他一向对苏婉拿捏的很好,即使两人都明白他心中有人,即使成亲几年不曾圆房,即使平日的态度十分冷淡,但他知道,今日他来,苏婉肯定是高兴的。
给一甜枣打一巴掌,这妇人一心爱她,必会惊喜交加的不知所措。
然而今天……
苏婉让明月将手中未抄完的佛经接了去,随口应道:
“婆母留抄佛经。我这还未抄完,恐怕今日要晚睡了。夫君,你可有事?”
这话说的,竟是要赶人了。
邱其清心头冒火,但想到白日的事,也略微明白她这是吃醋了,强忍着怒气说,
“左不过是想看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婉淡淡一笑,
话说的好听,但她早已不信了。
果然,邱其清又说:“你白日说让阮翠五日内不要过来,可是这几日春宴,怎可不请她?她可是母亲的至亲外甥女,往日春宴,都是头一个受邀的!”
明明刚刚从远地回来,不急着见妻子,而是与表妹衣衫凌乱的从内室走出来。
对这一切没有丝毫的解释和歉意,反而为了那行为不检的表妹,对妻子责难施压!
而这,居然是她一直苦心期盼着能回头看她的夫君!
苏婉突然觉得曾经的自己简直瞎了眼。
她捂住胸口,闭了闭眼,勉强压制住急涌上来的喘意,
回头看向自家的郎君,眸间闪动着海一般汹涌而复杂的情绪。
只是下一秒,那情绪却犹如海上的泡沫,瞬间消失无踪,就连邱其清,都以为自己是一瞬之间,看错了。
要不然,为什么妻子看向自己的眼中,有那么浓重的恨意呢?
“阮翠为什么不受邀,想是夫君比我更清楚。如果你对我的安排不满意,大可以到婆母、到老夫人那里说去。不过,我听说咱们邱府的爷们儿都是不管内院儿的。难道夫君,要因为一个阮翠,破了规矩吗?”
“你!”
“我这样安排,婆母都没说什么话,夫君倒这样跳脚。幸好我知道你表兄妹是两小无猜的情谊,要是别人,恐怕闲话都传出去了!还请夫君自重!”
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
说完后看着夫君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苏婉突然觉得十分畅快。
像是一股脑将所有的腌臜倾倒出来,曾经闷滞在胸口的气荡然无存。
也像是将曾经所有的倾慕爱恋全都抛还给他,
留下的,只剩下空空荡荡清清白白的自己。
邱其清被苏婉的三言两语气的连喘了好几口粗气,最后气不过的说,
“我同阮翠向来清清白白,天可鉴之。倒是你,善妒不让夫君娶妾纳人,要是传扬开来,恐怕才是丢了全府的颜面!”
说完,拂袖而去。
清清白白,天可鉴之,这话说出来,居然有三分可信。
可惜……
如果不是在梦中看着阮翠的肚子大起来,
恐怕苏婉也不能相信,这样仪表堂堂克己守礼的君子,居然和表妹早已有了首尾!
见到邱其清的衣角消失在屋内,苏婉终于忍耐不住,嘶声裂肺的急喘和咳嗽刺破了屋内的平静。
明月连忙将苏婉的药丸寻了出来,就着茶喂了下去。
“小姐……婉姐儿……您没事吧?姑爷说话难听了些,但他和阮小姐的事,您也不要瞎想……”
明月一脸担忧的将苏婉扶到榻上坐下,想伸手试一试她额间的温度,却震惊的发现苏婉的脸上早已湿了。
断了线的泪珠顺着姣白的面孔落下来,被打湿的衣襟随急促起伏的胸口上下动着,让人看上去更是心疼。
明月心中极痛:“小姐!您千万不能动气啊!您这个身子……可不能再生气了!”
苏婉闭着眼又喘了几口气,将明月的手指攥进了手心。感受着明月手心传来的温度,方才渐渐缓了过来。她轻轻扬起下巴,缓缓抬眼,眼神破碎而温柔,
“我没事……你放心”苏婉看向明月,缓缓说着,
“只是邱府这吃人的地方……终究……不能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