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可以将臣放下了。”
薛银砾伏在萧月狐的背上,坚硬的面具遮挡着她的呼吸,冷冷地隔在二人之间。
萧月狐不作声,只是在月光中默默奔跑,穿过一条条无人的街巷。
看着周围的街景越发熟悉,薛银砾这才发现,他们正在离曾经的安北侯府愈来愈近。
“萧月狐,放我下来!”
薛银砾焦急地喊着,她推开萧月狐的后背,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曾经的薛府正门前,曾经庞大的府邸,如今被整齐地分开,成了一个个小院落。
时隔七年,这里已经成了民间的住宅,充满了烟火气息。
薛银砾回京城后还未曾来过这里,就连儿时熟悉的地方,她都不愿再靠近。
因为再次看到与薛府有关的一切,就会让她想起那个火光漫天的晚上。
“过来。”
萧月狐拉着薛银砾,绕进了鳞次栉比的房屋中,其中一片院落似乎没有人居住。薛银砾看出了这里的布置,和曾经属于她的宅院如出一辙。
抬头望向天空,观测北斗的位置,也和七年前一样。
薛银砾曾记得,薛府的祠堂和藏书阁都烧毁殆尽,在她铐上枷锁被带走前,回头望去,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家,已经被巨大火舌吞没。
可是唯有她的院落保留了下来,在周围的民宅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看没看到你真正的模样?有没有受伤?”
萧月狐摘下头套,抓住薛银砾的肩膀,神色慌张地问道。
“没有。”薛银砾轻声回道。
早在去往齐府的时候,薛银砾就做好了准备,在面具之下她戴上一副皮套,是一张被烧伤的脸。
在心中产生了回京复仇计划之时起,薛银砾就做好了这次的准备。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总有一天会引起魏悯的怀疑,如果真的被抓住,那便是一次打消警戒心的好机会。
“银砾,为什么要这样犯险?”
萧月狐的脸上满是汗珠,在听到启明的话后,他险些以为魏悯已经查出了薛银砾的身份。
偷偷翻进魏府后,他亲眼看着魏悯摘下了薛银砾的面具。那一瞬间,他已经做好了除掉魏悯和齐东炳的准备。
可是魏悯并没有要杀薛银砾的意思,反而是拦下了追赶的人。
他自以为摘掉了那层面具,看到了真相,却不曾想到那张烧毁的皮套才是薛银砾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只为让他对郑莺这个身份彻底放下戒心。
萧月狐对郑莺的在意,宫里人都已知道。
既然魏悯没有蠢到要故意和萧月狐对着干,那么要抓薛银砾的,就只可能是齐东炳。
如果没有非除不可的理由,齐东炳更不会有这个胆子,所以萧月狐已经猜到,是薛银砾主动对他施了激将法。
“为了复仇。”薛银砾漫不经心地答道,随后看向萧月狐的眼神似是责备,“陛下不该来救我,魏悯肯定认出你了。”
薛银砾想到过,萧月狐会是她计划中无法掌握的一个意外。
可她还是没有料到,萧月狐因为苍州的事情已经敲打过了魏悯,所以在她找上门之前,魏齐二人就已经对她起了戒备。
如果萧月狐不来救她,魏悯也不会真的杀了她。
而齐东炳,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趁此机会,她会将齐东炳送上黄泉路,除掉她复仇路上的第一个目标。
萧月狐无言望着薛银砾。
就算不用解释,他们也完全猜到了对方的心思,甚至知道彼此私下采取的动作,却阴差阳错阻碍了对方的计划。
突然,在身后传来了一阵动静。
薛银砾转头看去,还未看清,就被萧月狐抓着手腕,藏进了漆黑一团的房间。
木门唰的一声关上,周遭只留下寂静。
“别出声。”
萧月狐将薛银砾压在身下,双手撑在门上,从窗缝看向外面,却只见到一只兔子从杂草里跳出来,转而一溜烟不见了身影。
两人不约而同长舒了一口气,缓和下紧张的气氛,他们转头对视,才发现几乎已经贴在了对方怀里。
薛银砾看不清萧月狐的脸,只能隐隐见着月光勾勒出一个黑色的轮廓,黑影的呼吸向下吐在她的脸上,一时间她身体不再紧绷,卸了力气,塌软在墙边。
一只手扶在了她腰上,另一只手顺着肩头摸索到头,缓缓摘下她的面具,又一把扯下了她脸上的皮套。
薛银砾被拽得向前踉跄一步,耳根生疼,她的发冠散开,长发落在肩上。
萧月狐从未对她做过这么粗暴的举动,薛银砾只是大脑空白,回过神来,明明那句斥责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在狱中,血污包裹住了她的脸。
此后,薛银砾或是戴着面具,或是着面纱,从没有真正让萧月狐看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