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特别推崇‘真实’二字?”我总结道。
“没错。”他百无禁忌地回答道,英雄气概颇浓。
“无论是看书还是交友,我最喜欢真实的东西。”他口无遮拦地向我透露道,我似乎从他的口中看到了一小圈灰白色的地面,这个直肠子的男人啊,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坦诚和直率呢?
我瞬间觉得,他简直就是整齐地摆放在新城龙潭御园小区北门前面的那一大排盆栽小叶黄杨,个头、颜色和形状完全统一,就像一对军纪严明的士兵一样,给我以强烈的安全感和舒适性。
“据说优秀的作者都是生活的偷窥者。”我忽然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个比较有意思的文学观点,于是很自然地就抛给了他,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同,也没想着去用百度搜索一下并证实证实,
“是的,失去了鲜活的生活,也就失去了创作的源泉。”他换了个角度来回应我提出的观点,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支持和赞成吧,他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干重复的事情,说话也是。
“还是那句老话,艺术源于生活。”我直接回道,有意将后边那句话给省掉了,因为我并不认为省掉的部分有多重要。
“艺术也是生活,所以和生活一样,也有高下之分。”他快快地说道,脑回路显得非常发达,让我不禁有些汗颜。
看来他也不赞成“艺术高于生活”这后半句话。
“只是有人会艺,有人不会艺而已。”我速速地回道,同时不小心把“艺”这个名词当成动词使用了,想来他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这又不是多复杂的事情,比有名的傅里叶变换差远了。
“然也,然也。”他调皮地回道。
就是这两个看似软弱无力的稀松平常的“然也”,将我的肉身“哗啦”一下子就打进了一个极度虚无的无限广阔的黑色空间里,失重的感觉突然就产生了,我仿佛漂浮在云端之上了。此刻,我竟然找寻不到自己的灵魂究竟被风刮向哪里了。现在我心中唯一能想着的念头便是,他是在肯定我,认同我,支持我。这个绝对不能随意抛弃的念头就像一根结实的尼龙绳风筝线,一头紧紧地缠着我的腰身,一头唠唠地牵在他的手里边,彼此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待我慢慢地稳下神来并且能够睁开双眼,重新打量着依然有些恍眼的手机屏幕时,发现他又发来了这样一段看起来颇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似乎与刚才的话题毫无牵连:“三毛在她的作品集《温柔的夜》里《开场白·永远的夏娃》这篇小文里曾经说过,俄国作家杜斯妥也夫斯基说过一句使我十分心惊的话,他说,除非太卑鄙的偏爱自己的人,才能无耻地写自己的事情——”
“嗯,他什么意思?”我想,同时心头猛一激灵。
“不知道你听说过这句话没有。”他缓缓地问道。
“哦,还有这样一句话?”我赶紧抖擞起精神,反问道。
“我记得很清楚,一个字都没错。”他自信地回道。
“这话听着似乎有点极端呀。”我逼着自己评论道。
“是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他附和道。
“说实话,我不知道三毛在书中说的这个俄国作家杜斯妥也夫斯基,究竟是不是那个著名的俄国作家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就是《罪与罚》《卡拉马佐夫兄弟》《白痴》和《少年》的作者,一个我十分崇拜的伟大人物。”他鬼使神差地说道,我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呢,还是真的搞不清楚这个问题。
“外国人名字嘛,就是挺难整明白的。”我随口糊弄道。
“呃,其实我现在最想说的是,如果作家不写自己亲身经历的各种事情,那么他还能写什么呢?”他终于忍不住了,直接亮出了自己正在紧急考虑的事情,这恐怕也是他一贯的立场和看法,即作家一定要写自己熟悉的东西才行,不然的话就创作不出优秀的作品。
“人家还可以写童话故事,科幻小说,历史小说啊,反正可写的东西多了去了,也不一定非得围着自己身上发生的那点事转悠啊,你说是不是?”我立刻一板一眼地反驳道,一副存心要拿他开心取乐的架势,我就是要看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好玩的反应。
“你说的这三种情况,除外。”他即刻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