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只有经历坎坷的人,历经各种沧桑的人,受过种种磨难和屈辱的人,才能读懂她的诗,才会被她的诗引起强烈的共鸣。”他深有感触地说道,并不在意这些话会在无形当中暴露自己的某些私情蜜意,以及某些不应该为外人所知的感情创伤,心中憾事,还有难解的心结,难诉的苦水,难描的委屈,难画的心酸。
“悲愤出诗人嘛。”我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就发给他了。
“不错,清朝的探花郎赵翼在《题遗山诗》中也曾有言,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和你说的大约都是一个意思吧。”他很快就说出了一个更加有力的我从来都没听说过的例子来说明此事,叫我对他不禁心生敬意,看来还是他老人家的脑子好使啊,比我想的内容稀奇多了,在他面前我还是不要随便卖弄的好。
不过,尽管如此,我也不能立马就表现得气短心虚,自卑自贱,甘拜下风啊,是不是?于是我便有意地说道:“貌似你和余秀华都是同龄人吧?”我暗自想着,只要一举抓住他和余秀华身上的某个他铁定不能否认的共同点,那么就一定能激起他心中的某种剧烈感情,别管这种感情是什么颜色的,属于什么味道,又是缘何生起的,反正他绝对不会对此无动于衷的,眼下的我太明白这一点了。
“啊,是的。”他果然承认了,年龄的事不能说谎啊。
“算起来,她比我还稍微大一点点呢。”他又道。
“你余姐果然是个女中豪杰啊。”我大着胆子开玩笑道。
“就怕人家不愿意认我这个一事无成的弟弟啊。”他也跟着开玩笑道,倒是没把我刚才的话看成是一种隐隐的讥讽和嘲弄,心态着实强大了一种连我都望尘莫及的高超地步了。
“余秀华诗歌创作的起点较高,她的诗作既有古典诗歌的意趣,又有现代诗歌的抒情性,创作主体的真实意图通过富有意趣而灵动的语言传达出来;她的诗作没有凌厉的性别对抗姿态,也没有回避女性生存之痛,而是以鲜活的身体经验和生命经验客观地表现底层女性的生存之痛,以强烈的主体精神去展示人的价值和尊严。”接着他又发过来一段网上的内容,还是外界对余大诗人的高度评价。
“精辟!”我道。
“其实,如果抛却身体方面的缺陷,不考虑个人成就的话,我和她还是有着很多相同之处的。”他用不堪一击的嬉笑的口气非常严肃地说道,似乎要在我面前亲自打开另外一扇更加神奇而厚重的大门了,不禁让我心生好奇,对他的客观存在更加重视和在意了。
“哦,是吗?”我道,并瞪大眼睛瞧着手机屏幕。
“比如说,我们都是70后,都是农村人,都有着艰苦的童年,酸涩的青年,拼搏前行的中年,都曾经有着遥远而模糊的青春梦想,都不停地渴望着能够取得一定程度的哪怕只是属于世俗社会层面的成功,都不愿意放弃任何的机会和努力,哪怕这种努力在别人看来一钱不值,完全就是徒劳的,甚至没有一点现实的意义,内心深处都埋藏着一种浓浓的自卑情绪,一种孤独寂寥的清高之意……”他极为动情地毫不做作地说道,说的当然全都是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
毫不夸张地讲,他把我都快要说得当场掉泪了,因为我又何尝不是他说的那种人呢,甚至我的种种过往比他说的那种情况还要不堪,还要可怜,还要不可描摹呢,只是我不会恰当地表达和诉说罢了。另外,一直以来,我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向谁去表达和诉说呀。
“唉,同病相怜啊,至少在精神上。”我有感而发道。
“诚然,就是这样。”他果断地说道。
“所以我很佩服她。”他又进一步说道。
“只是我没有人家的才华罢了。”他接着感慨道。
“可是,你有一个健全的身体啊。”我刻意地说道,意在提醒他要把眼光放在自己的优势方面,而不要老是盯着自己的短处。
“恐怕也就只有这一点比人家强的地方了。”他如此回道,真是搞得聊天的气氛有点莫名的悲伤了,无论我怎么努力争取,变着法地逗他,他怎么就是走不出这一小片阴霾的天空呢?
哎呀,真是奇了怪了,他为何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呢?
哦,我是说有时候,而不是“总是”,不好意思。
“哎呀,我觉得,真心觉得,有这一点就足够抵消一切的不愉快和不满意了,不是吗?”我诚心诚意地劝慰他道,心情真是好得出奇,我竟然不再对他的言语感觉奇怪了,一点也不。
“试想一下,你愿意和她换个位置吗?”我意趣盎然地问他,就知道他肯定会给我一个比较满意的答案的。
“不愿意。”他如实地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这不就完了嘛。”我呵呵笑道,心情继续向好趋优。
“比起变幻莫测的巨大名气和吉凶难测的和海量财富,加入侥幸能够得到的话,我还是觉得有个好身体更加重要,更加具有实际意义,也更值得去追求。”他坦承道,说的净说“9+1”的话。
“漂亮,这才是最正确的看法嘛。”我直接夸奖他道,因为连我这种没心没肺的女傻子都知道,健健康康地活着才是标准的正经事,至于其他的斜撇子事情嘛,特别是那些咱压根就管不了的破烂事情,就随它去吧,它愿意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