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真是奇了怪了,你说同样都是她的作品,都是出自她的手笔,而且这本书说起来还是她后期的作品,你也知道,一般来讲一个人后期的作品肯定要比前边的更好,也更成熟啊,怎么你前后的态度何以有这么大的变化啊?这好像也有点不太符合常理啊,是不是?”我连忙好奇地问道,一心想知道具体的原因,因为这个问题在我看来也确实比较有意思,非常值得进一步深究。
“任何人的成熟都有一个或直或曲的过程,别管这个过程是快还是慢,更何况是对一个作家的评价呢,不是吗?”他如此强硬地狡辩道,一副胸有成竹和自信满满的样子,看来他前边的话绝非妄言,我不可等闲视之,否则的话很容易错过一段精彩的表演。
“嗯,言之有理。”我不置可否地回道,静等着他的后言呢,既然他已经准备好半天了,那我就洗耳恭听吧。
随后,他便极其认真而又稍显激动地谈起目前阶段他对三毛及其主要作品的基本看法了:“她前期的一些作品,比如《雨季不再来》《撒哈拉的故事》《哭泣的骆驼》《稻草人手记》《温柔的夜》,还有《梦里花落知多少》等等,写得都非常棒,可以说是声情并茂,细腻感人,文笔清秀,我看了以后感触很深,获益匪浅,发自内心地觉得她真是一个才华横溢、情感丰富、温柔博爱、经历颇多的优秀作家和女人,其人品和能力等各个方面比一般的女人强多了。”
“对呀,她难道不是这样一个女人吗?”我抽空回应道,倒要瞪大眼睛看看他接下来能有什么过人的高论。
“嗯,打个也许不太准确的比方来说吧,这样可能会比较好理解一些,那就是我觉得上面我提到的这些作品的创作水平,完全能够达到本科生的层次,你明白吗?”他接着又如此浮飘飘地说道,考虑的还是我的理解能力,而不是他的表达能力,真是有意思。
“噢。”我故意怠慢道。
“但是,等我多次精读了《万水千山走遍》之后,尤其是它的后半部分,我就慢慢地改变看法了,不再像从前那样把作者看得那么高大伟岸和神乎其神了,对其崇拜和景仰的心理就变得淡了一些。”他平平缓缓地说道,语气中似乎没有太大的波澜,我感觉在说话的情绪上他已经不太着急了,好像认准了我接下来一定会认同和赞许他的看法,而不会有什么别的什么太过离谱的异议和反感。
“哦?”我道,并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意见。
“不瞒你说,我真心地觉得,她在回乡祭祖和游历一些地方期间的具体表现,真是有点太过矫情和虚伪了,甚至还有点小小的神经质和莫名其妙的自以为是,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纯真烂漫、质朴无华、大智若愚、不拘小节的女人,至少不像她在前边的作品里写的那样大度包容、富有情趣、随遇而安、坦荡沉着……”他忽然如此傲慢而主观地褒贬起那位已然故去的著名女作家和旅行家来,这话我听着感觉非常的刺耳和别扭,心里也很不得劲,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恰当地应对他,所以就干脆沉默不语了,他爱咋说就咋说吧。
“然后,我对她从前的很多作品,就有了一些全新的感悟,觉得自己从前的感受也许有点小小的问题,与实际情况可能不太相符,甚至是背道而驰,或者说可能被作者刻意营造的氛围和情绪误导了,从而产生了一些原本就不应该产生的偏颇看法。”他见我总是不回复他发出的信息,在佯装大度宽容而富有耐心地等了大约三四分钟后便主动说道,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
“哦,什么新的感悟?”我跟着问道,不好意思再晾他了。
“那就是她前期的大部分作品,基本上都是写她在西班牙和西属撒哈拉的生活小故事,包括她和荷西的爱情和婚姻生活,亦即她作品中最大的亮点所在,其实都是和国内的社会生活环境完全不同的。这也包括她后来在美洲等地的游历过程,写的也是国外的社会生活经历,与国内的社会环境有着极大的不同。”他憋着劲一口气发了一长段信息过来,估计也是费了不少的脑子,我于是心想,他此举就是没有功劳还是苦劳呢,我多少总得给他点面子啊,是吧?
“那么,这又如何呢?”我赶紧问道。
“如果把她前期的作品看成是富有瑰丽和浪漫色彩的重重迷雾和郁郁葱葱的片片森林的话,那么《万水千山走遍》这本书的后半部分便是一种再明显不过的象征和预言了,从中能看出很多非常有趣的事情来,如果你能真正读懂它的话,因为有些最终的结果并不怎么好的问题已经开始初见倪端了,此时海面上的冰山已经非常显眼了,离它撞狠狠地击庞大而华丽的泰坦尼克号已经为时不远了。”他比较快速地同时又是有些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几乎都没弄明白他的基本意思,尽管他很可能认为自己已经说得非常清楚和直白了,我没有什么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对他的话感到困惑不解和疑虑重重。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连忙“不耻下问”道。
“这么给你说吧,作为一个相对来讲比较资深的中国人,我觉得她活得很不真实,尤其是人生的后半段。”他慢慢地想了一会之后终于给我发来了这样一句比较简短的话,叫我不禁琢磨了半天,这种情形就好比是开会,参加的人越少,会议就越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