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翎颔首:“多谢周大人挂念。”
“如今我只是一介白身,姜帅就唤周某名吧。”庆州一战,他功过相抵,被撤职已经不再是庆州的州长了。
姜翎算是个知礼的,周寻比她大,怎可直呼其名:“不知周兄,想去往何处?”
周寻回:“我老家在宣化府,我与夫人准备回老家。”
“宣化府?不好。”
姜翎摇了摇头,“周兄有谋略,宣化府这穷乡僻壤会埋没你的才华,不如,我给周兄指点一个地方。”
周寻道:“愿闻其详。”
姜翎侧身轻声道:“熙州。”
周寻在心中默念两遍熙州,又想起熙州守城的正是姜帅年少时的兄弟墨少桑,此人乃是墨家嫡系少见的天才。
他如今是白身,再也不能做官,去熙州倒是不失为一条出路。
只是......他看着怀里的小女儿,只道:“周寻晓得。”
说话间,他怀里的小团子抓住了姜翎的衣裳,小肉手扣着她的肩膀处的甲片,咬着牙像是使出吃奶的劲儿。
后面的女子大惊:“小铃铛,姜帅的东西可不能碰。”
姜翎素来不喜欢小孩子,觉得他们吵闹哭起来又丑,但这个小团子粉粉嫩嫩的,倒是可爱,她伸出手:“来,抱。”
小铃铛果然张开双臂,上半身使劲往姜翎怀抱里蹭,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牙语。
“上天咯!”
姜翎将小铃铛往上一抛,身后的妙儿吓得大惊失色。周寻将她虚虚的揽在怀里,安抚道:“没事,你看小铃铛多开心!”
小铃铛被稳稳的接住,发出“咯咯”的笑声。
姜翎素来力气大,拎着小孩跟手里拿着个馒头一样轻松,小铃铛笑出了一身汗,小手伸进嘴里含着,又伸出指头对着姜翎的脸抹口水。
姜翎:“......”
周寻笑着将小铃铛抱回去:“这丫头从小就不认生。”
姜翎抹了一把脸,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挂在小铃铛脖子上:“小丫头,我没什么东西送你,这个你拿去玩吧。”
妙儿看着那拳头大的珠子一愣,她是商户的女儿,一眼就看出这珠子不同寻常,像是御赐的东珠:“这可使不得啊!”
姜翎捏了一把小铃铛软软的脸蛋:“算是我送小丫头的见面礼。”
妙儿看着周寻点了头,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去。
回去的路上,妙儿若有所思:“夫君,这姜帅果然是女子么?”
周寻笑道:“怎么?不像吗?”
妙儿点头:“不像,瞧着比你还爷们!”
周寻哈哈哈大笑,他亲昵的摸了摸小铃铛的脑袋:“姜帅四五岁就跟着去了战场,多年扎在男人堆里,行事作风豪迈些很是正常。”
“我就是纳闷,女子也能这样活么?”妙儿觉得今日算是开了眼,她见到了一个活的女将军,小声问道,“姜帅瞧着比我还大些,她不嫁人么?”
周寻摇头:“她这样的女子,谁敢娶呢?”
一般男子配不上她,高门权贵怕是不喜她这般作风。
“呸!”
妙儿嗤笑,“我看是你们男人是没本事娶!你们这些人都配不上她!”
“是是是,夫人。姜帅是天上将星,世间凡人怎可相配?”周寻突然想起那日姜帅在庆州城前救了太子,眼中的焦灼不像是对普通将领,反而......他摇了摇头,两个人都是天上明月,他这等白身还是思考眼前的困境吧。
“妙儿,你可愿意随我去熙州?”
妙儿毫不犹豫答:“愿意。”
周寻反而犹豫:“可是,熙州恐怕也不是太平之地。”
“夫君,漠北南下,哪里还有绝对太平的地方呢?”妙儿轻轻靠着他,攥着女儿的小手,“吾心安处,即是吾乡。夫君在哪,妙儿和小铃铛的家就在哪。”
周寻满足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姜翎手里捏着另一个珠子,硕大饱满,她想起那团软乎乎的小团子,姐姐的孩子估计和这一般大吧。
时日已久,她甚至有些忘记了姐姐的容貌。
只记得小时候,姐姐会端着小点心给她吃;会偷偷的挡住日光,让正在扎马步她舒服些;会在她害怕打雷时,捂住她的耳朵,轻轻拍打哄她入睡。
长姐如母。
姜翎生下来就没了母亲,父亲不愿意续弦,家中没有男丁,为了承袭爵位的颜面,她生下来就被当做男孩子养,随意摔打,粗糙的很。
只有姐姐温温柔柔的唤她“翎儿”,给她脊背上抽打出来的痕迹上涂抹消痕的药膏,会告诉她裹胸的时候松些,免得胸闷。
姜翎极少有女子的柔情。
平日里和男人厮混在一处,荤话听了不少也说了不少,年少时甚至跟着军里的士兵去摸-营妓的大腿,混事干了不少。
身上一点零星的柔情都是跟姐姐学来的,她这样粗糙的人跟着姐姐身边,都会不自觉的放低声音,放轻动作。
“姐姐,翎儿想你了。”
她望着身后的大军整顿,士兵蜿蜒不绝,凝声道:“姐姐,等我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