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年习惯早起，健身一两个钟，然后坐在光线正好的餐厅确认一天行程，再慢悠悠吃个早餐。
正喝着咖啡看金融早报，安静的客厅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下楼声。
许涵熹跑得像阵风，路过餐厅时停了下，探头问：“有我的早餐吗？”
顾斯年抬眼瞥她：“这话问的，我像会克扣口粮的老板吗？”
“那我能吃两份吗？”
顾斯年失笑：“随你吃到撑都行。”
许涵熹脚步没停，到吧台拿了几个食品袋，装了几个看起来健康清爽带蔬菜的三明治，又拿餐盒带了份肉粥，往嘴里随便塞了片面包，叼着就往外走。
挥挥手，口中还含糊道：“走了！工作顺利！”
顾斯年瞧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莫名想笑。
初见觉得这是个聪明机敏的女子，越处越觉得，是他高估了她，这女人不仅有点傻，有点野，还很没条理。
明知上班要迟到，为什么就不能早点起？
顾斯年瞄了眼墙上挂钟，才七点半不到，那她这么早是要去哪？
才第一天，许涵熹就发现住在顾斯年家其实还蛮有好处，位居市中心，去哪都快捷，早餐也是新鲜现做，健康又丰富。
赶到医院，外公已经起来在小花园晨练了，时间刚刚好。
即便是放到壮年人中，外公也算是人高马大，身材健硕的，但治疗终究损耗身体，远远看去，整个人感觉瘦了一圈。
许涵熹将还热着的早餐放在小木桌上，喊他：“外公！老韩！”
韩廷徽抬头，眉开眼笑小跑了过来：“晚晚，你怎么这么早，不是说不让你来了吗。”
许涵熹笑：“今天出化验结果，怎么能不来，我请了半天假，不要紧的。”
韩廷徽拿湿巾擦了手，打开袋子一瞅，惊讶笑：“我家晚晚也学会做饭了？”
许涵熹搬出早已想好的说辞，道：“我现在跟千茉住，她换了个地方，离我公司不远，她做的。”
韩廷徽大口嚼着菜，点头：“挺好，别总吃外卖，一点儿都不健康。”
笑眯眯帮她擦掉嘴角边的面包渣，又道：“昨天小胡过来看我来了。”
许涵熹一惊：“他怎么来了？他说什么了？”
“你紧张什么，他又不是第一次来了。”韩廷徽笑呵呵瞅她，“只是这回确实跟平时不大一样，他问我，如果晚晚结婚对象是他，我能不能同意。”
“那话问得拐弯抹角的，我就在想，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了？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人，或者好事情？”
她家这个老爷子可是敏锐得要命，高中时仅从一支被扔掉的半截钢笔就能推断出胡景明的存在，她可不敢跟他乱说半个字。
对上外公洞悉含笑的眼，许涵熹嘟了嘟嘴，娇嗔道：“外公，你别乱想，我跟他只是朋友而已。”
韩廷徽扬眉笑，劲瘦饱满的额头弯出几道褶皱，伸手揽过她手握在掌心，感叹：“晚晚大了，有些事情不爱跟外公说也没关系。只是你身边，真就没一个觉得好的？”
眼前蓦地闪过一个肩膀半边被打湿的身影，许涵熹摇摇头，道：“真的没有。”
矍铄的目光端详着她精致脸庞，韩廷徽大掌轻轻摩挲她的手心，叹道：“晚晚，外公从来没说过，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人，从很早以前就有了，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种事强求不来，别太执着。”
许涵熹诧异地抬起头，久久没能发出声音。
“未必非得要结婚，但心不能窄在那里，一辈子可长得很，也看看其他人，或者就豁然开朗了呢。”韩廷徽捏捏她的掌心，轻叹，“外公万一不好了，就是担心你没人照顾。”
许涵熹心尖一颤，将头用力埋进他怀里，忍住哽咽道：“不会的，不会不好的。”
韩廷徽摸她脑袋笑：“是，我这身体至少还能活十年。但外公的话你想一想，或许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许涵熹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声。
道理她怎么会不懂，奈何总也做不到。
至于看看其他人么……
许涵熹忽然想起那张英俊却伤感的脸，是否有一丝可能，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那男生也曾这样满怀深切地提到过她。
与医生约定的时间是十点，许涵熹和外公早早就到了，敲门进去，敞亮的办公室，严医生正埋头翻看手中厚厚一叠报告单。
看见许涵熹，严嘉成温和地笑：“许小姐，韩老先生。”
许涵熹搀着外公坐下，深深吸了口气，稳声道：“严医生，报告出来了吗？”
“我看了韩老先生的扫描结果。”严嘉成抬头，周正的脸庞平稳望向她，“总体来说，有症状减退的迹象。”
一颗悬着的心轰隆落于平地，许涵熹激动地几乎哽咽，红着眼攥紧了外公的手。
这段时间的治疗没有白费，外公也没有白白受罪，哪怕只要有百分之十的好转，她用尽一切力气换来的钱和机会，都是值得了。
“虽说目前没有其他器官组织的病灶转移，但手术还是事不宜迟。”严嘉成和缓地措词，“就像我们之前讨论过的一样，这是现阶段最好的治疗计划。”
许涵熹认真听着，拧簇的眉渐渐舒展开来，一切都在朝着之前最好的设想上发展。
韩廷徽一直握紧的拳亦渐渐松缓，拉过外孙女的手轻轻揉了揉。
瘦了，这些日子真是苦了她了。
治成这样已属实是个奇迹，能再陪他的晚晚一天也是好的，但手术不便宜，他从来就没想过。医生也说，目前他全身状况良好。所以即便不做手术，他也能撑下去。
正想说不用做，却听一旁的许涵熹已经开了口：“严医生，我们上次聊过的那个江城新一医院能安排吗？我想让外公去那里治疗。”
韩廷徽蓦地皱紧眉，江城新一那可是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国际大医院，硬件、医疗技术、坐镇医生，全都是国内外肿瘤学术界的顶尖。
那得多少钱？
不待韩廷徽张嘴，严嘉成已经发了声，不掩饰地说：“许小姐，江城新一确实很好，但价钱不低。”
“五百万够吗？”
严嘉成不由挑了挑眉。
韩廷徽的情况他了解，治疗费上他也帮她争取过好几次的宽限，她上哪去弄五百万？
严嘉成不露声色道：“那肯定够了。”
许涵熹神色笃定，毫无犹疑：“那就江城新一。”
又礼貌问道：“我之前在网上看了下，根本排不到位，不知道严医生能不能通过您的渠道帮忙联系一下？花钱也成。”
严嘉成道：“江城新一不是花钱就能排上的。许小姐确定要去？”
“确定。”
思索片刻，严嘉成点头：“我有个同学在那里，我下午帮你问问，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敢保证。”
许涵熹欣喜：“谢谢严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