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雷一滚,紫电嶙峋,将天际撕开一道长长的裂口。
许涵熹正站在一条巷子口发呆,被雷一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身后忽然传来低沉的男人声音,转过头,顾斯年深邃的眉目浅浅压着,眸光似有愠色,冰绡样从她脸上滑过。
许涵熹心头一惊,诧道:“你怎么在这?”
顾斯年像是跑过来的,发丝被风吹乱,不顺从地凌乱覆在眉间,半遮住眼睛,愈发像个落拓不羁的浪子。
放眼扫向他身后,半个人影也无,许涵熹顿时心凉了半截,咽了咽口水,问道:“月妹妹呢?你跟她聊了吗?交换联系方式了吗?”
面前的男人只是极轻地吐了口气,喉结轻滚,并不言语。
许涵熹不由叹气,不解问:“她不给你吗?不应该啊……”
月妹妹扔下伞跑过去时,明明望向顾斯年的眼睛都是发亮的,那绝对不是讨厌的神色。
许涵熹眉尖轻蹙,又道:“你跟她聊了什么?你是说什么不该说的吓着人家了吗?你该不会上来就自报姓名,还直接跟人求婚吧?”
她一点都不怀疑,这种离谱的事他还真能干出来,那可当真是神仙也没救了。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高高矗立的路灯在雨中昏黄潮湿,落在许涵熹眼眸,映下一片盈盈荡漾的水光。
她好像,真的挺为他着急。
心弦在胸腔里隐隐绷紧,顾斯年低下头,借着雨色掩去眉间的纹路,淡着声道:“没有。”
许涵熹轻呼出一口气:“那就还好。”
“还好?”顾斯年蓦地抬头,黑漆的瞳仁似极力伏压着什么,“你啰嗦这么一堆,我问你的问题呢?”
许涵熹稍愣,哽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了,扭头看向旁边幽深的小巷,道:“哦,这条路到杨意轩那边比较近,我想从这里出去来着,但是……”
巷子深且长,天下着雨,灯不甚明,一个人走确实会害怕。
顾斯年自然地接过伞:“走吧。”
许涵熹迟疑道:“月妹妹呢?她没有伞,你该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亭子里了吧?”
“伞给她了。”稍顿,顾斯年鬼使神差补了句,“她先走了。”
“她接受了你的伞?”许涵熹面色很快阴转晴,笑着用肘子戳了下一他,“可以,有进步,年哥再接再励哦!”
望着她言笑晏晏的喜悦脸孔,顾斯年喉咙莫名有些滞涩,闷着嗓子没答话。
身后忽然有光柱闪烁,一辆汽车从旁刷啦碾过,顾斯年迅速伸出手,将许涵熹拽到道路内侧。
“进步你个鬼。”顾斯年压着突如其来的火气,绷着声线瞪她,“走路看路好吗,许小姐!”
顾斯年紧握住她手腕,指间轻触到一片冰凉的柔软,不必刻意感知,他也察觉锢在她肌肤上的手指滚烫地似要烧起来。
他稍稍松开,许涵熹若无其事收回手,唇齿轻碰:“知道了。”
没有要到喜欢的女人的联系方式,这又不能怪她,他要恼,也该恼自己才是。
但许涵熹莫名没有力气驳斥他,她垂下头,将手腕在衣角上轻轻蹭着,稍稍伸向伞外,淋上一层冷雨。
他掌心的温度太具侵略性,好像只有认真冲涮过,才能稍微淡去一些。
小巷不甚宽敞,四下安静无人,唯雨坠流水,滴滴沥沥。行至半途,入目一片波光粼粼,深过脚踝的大片积水扬着水纹,霸道地横在前方。
“这……”
她早应该料到,此处地势低平,道路狭窄,下了这么大雨肯定会积水。
许涵熹皱了皱眉,道:“要不然,原路返回吧?”
顾斯年抬头看过去,水不很深,但路段挺长,平静耸耸肩:“淌过去。来时的路现在也积上了水,走哪里都是一样,还更费时间。”
许涵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话是这样没错,但她真的讨厌淌水,尤其是踩在冷嗖嗖湿漉漉又有些混浊的水里,足够引发瘆人的联想。
顾斯年已经脱去了外套,连同雨伞一起递给她,然后蹲下去,回头朝她示意:“上来。我背你过去。”
许涵熹客气地拒绝:“没关系,我找几块砖头垫着走。”
顾斯年直直看向她,平稳声线透出了几分不容分说的威严:“快点。穿上外套。”
她衣裳单薄,早已被雨沾得一片湿潮,本就已经冷得嘴唇泛青,若是再淌水,只怕会感冒。
许涵熹犹豫片刻,趴上了他宽阔的肩背,一手握伞,一手松松扒住他衣领。
顾斯年起身,好笑地用余光瞥她:“你是打算拿领子勒死我吗?抱好了,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原本不是个特别在意男女之防的人,此刻却像个封建老余孽,许涵熹咬了下唇瓣,松开他衣服,轻轻环住他。
“我怕你说我占你便宜。”许涵熹似不在意地讲笑道。
顾斯年挑了挑眉梢,笑:“随便你占。”
那就还好。
许涵熹悄悄瞄着他,英俊的侧脸平静无澜,眼睛始终专注地直视前方,他步履稳健,黑色休闲鞋踏进积水里,带起一片又一片清脆涓细的浪花。
风流云涌,密雨噼啪滚在伞上,整条昏黄小巷却显出一抹风轻云淡的静谧来。
以及顾斯年近在咫尺一下一下稳健有力的心跳,透过两个人紧密相接的潮热躯体传来,无限放大,均匀的一声声,风雨都盖不住,莫名让人感到无措。
许涵熹寻觅着话题,开口问:“刚才在广告亭那里,你跟月月都聊了些什么?”
顾斯年道:“忘了。”
“啊?”许涵熹惊讶,“才几分钟,怎么就忘了呢?你好好回想一下,这样我心里才能大概有个数。”
隽逸面容在光线里沉浮,顾斯年长眼微抬,眉间不悦地划过一丝纹路:“能不提你妹吗?”
许涵熹掀起眼帘看他,俊朗平静的面庞此刻沾了少许情绪,似是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