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他寒意森然,刀锋样凌冽的眼神,许涵月不由得背脊一抖,似无法承受般垂下了眼睫。
这个目光,太像那时的许涵熹。
她是很偶然,通过许涵熹视若珍宝的一条项链,才知道她可能有一个男朋友。
那条链子极其漂亮,青玉珊瑚纹饰做底,白色钻石镶嵌成坠,当中极罕见的血红色宝石雕成一朵绚烂繁复的玫瑰,延展成薄纱一样的黄金裹着翠绿翡翠,精美秾丽,枝蔓柔曲地盘绕而过。
汪美殊有好些美丽首饰,她见过也戴过,可那条项链好看得如梦似幻,只一眼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让人很想将它据为己有。
鬼使神差地,她也这么干了。
凭什么许涵熹什么都强,什么都好,甚至连男朋友也是她先找到,还对她那么好那么出手大方?
她向许华峰和汪美殊打小报告,编造了个很可恶的谣言。那条项链一看就知造价不菲,许华峰信了她的话,他们严厉训斥许涵熹,逼她交出项链。
她是那时候才知道,平时看起来如此明朗开阔的姐姐,生起气来居然那般凌厉骇人。她狠狠推开汪美殊,从她手里一把抢回项链。
那时她一双漂亮眼睛圆圆地睁着,因愤怒而布满血丝,红得像只不要命的恶狼,甚至连许华峰也不敢上前,只是呆愕地看着她从满地玻璃碎片中站起来,看也不看地上的汪美殊,手臂血渍一路淋漓而落,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后来汪美殊找人照着那个项链打造了一条几乎一模一样的给她,虽然工艺不同,宝石亦远远不够好,但已然足够让她成为人群里最耀眼的那个。
许涵月头埋得极低,大脑几乎被突然涌上的回忆占据了全部,直到听见男人在背后又一次沉沉出声,才猛地回过神来。
顾斯年在问:“那个男生是她的同学吗?他叫什么?”
许涵月抬头,看见顾斯年眉宇低压,半张面容隐在昏暗的车灯里,意味不明地直盯着她。
“不清楚。”许涵月躲避着那笔直投来的深邃眼神,轻轻摇头。
她向父亲谎称姐姐在学校小花园里跟那男生赤./身./裸./体在做一些可能会被打码的事,可实际她只知道项链,她猜测她有一个极其富有的秘密男友,但她从来不曾见过。
犹豫片刻,许涵月还是补充了句:“我猜应该不是同学,可能是校外的什么人。”
不然那时的高中生,哪个能送得起她那般奢华昂贵的项链?
没准,还是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许涵月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中,没留意后排的男人此刻眸光幽深晦暗,一张英俊脸庞似笼在了刀光剑影里,一时云雷翻滚,杀气腾腾。
他可真是不知道,那个小蜜蜂一样的女人从学生时代就已经交友这么广泛了。
连学校的同学都已经瞧不上了,还TM校外的野男人?
他原本只想将她那个可能存在的高中小男友薅出来,要不要打一顿后续视情况再议,现在居然告诉他那人是校外的?
这大海捞针一样的,上去哪找人?
Bastard!Vaffanculo!Filsdepute!(混蛋!操!狗./娘养的)
胸腔里不停翻涌,顾斯年感受着一股燥意在峥嵘骨骼间冲撞着叫嚣,修长手指极度愤怒地拽开衬衫领口。
那女人直接将他丢下就跑了,也不知道是回家了还是又跑去哪里约会了。
顾斯年眉宇深压,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想要搜寻她的定位,却见屏幕上忽然蹦出来一条聊天信息,竟是二哥顾旭安发来的图片。
顾斯年随意扫过去,两道利剑样的浓眉刷一下拧了起来。
照片里,那个熟悉的女人正伏在酒吧台边,纤细手臂拄在白皙脸庞底下,嫣红的唇微微扬起,修长手指捏着鸡尾酒杯,正眉眼弯弯抵在唇边。
放大了仔细一瞅,居然还有一个男人与许涵熹并排而坐,只露出半张侧脸,眉飞色舞正在跟她热络地交谈着什么。
照片后,顾旭安紧跟着发了个信息,口吻愉悦地在调侃。
「阿年,弟妹好像喝多了。」
「这已经是第三个过去搭讪的了。」
「你怕是要独守空房了,弟妹晚上可能不会回家了。」
顾斯年盯着屏幕,长指紧紧扼住手机,只觉得体内热血激涌,分分钟就要冲破胸膛。
什么情况?一个人已经不够她玩了是吗,这回居然直接跑到酒吧里勾三搭四?
顾斯年棱角紧绷的侧脸轮廓蓦地从光影里闪出,一拳砸在驾驶座的椅背上。
“停车!”
后排男人的声音冷冽沉哑,从头顶猝然贯下,唬得杨意轩甚至没来及听清,便已经下意识踩下刹车,刺啦一声将车停靠在路边。
许涵月亦是吃了一惊,回头去看,正对上男人一双云雾氤氲的眼。
顾斯年干脆利落,不带情绪地说:“许小姐,临时有事,送不了你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逐客令了。
许涵月目光流连在他冷冽冽的英俊脸孔上,手握住安全带扣,近乎挣扎般小心翼翼道:“没关系,我可以坐在车里等你……”
顾斯年甚至没有心思同她纠缠,额骨压着一撇暗影,条线分明的唇碰出爆破的气流,铿锵有力道:“去Spiaggia!”
他没有坚持让自己下车走人,许涵月暗暗吐出一口气,收住内心的小窃喜从玻璃镜中瞄着他的神色。
“是很大的事吗?”许涵月关切地轻声问。
顾斯年终于抬起眼,眸底透出晦涩不明的颜色来。
他缓缓将胸前衬衫扣子解开一粒,修长手指不紧不慢将袖口挽折,露出一截青筋突起的手臂,低沉声音混杂着嗤笑,逐字逐句道:“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