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姚,“撞柱流派”领军人物之一。“撞住流派”就是皇帝最讨厌的那种人,朝会时一言不合就要拿出为了黎民苍生为了天下百姓血溅金銮殿的气势。这个流派另一代表人物是左相范束。
他是真正的平民百姓出身,十年寒窗苦读,科举时位列二甲,从七品的知县开始做起,一步步做到了一品重臣。
可昔日手握重权的兵部尚书现如今也已经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人走茶凉,杜家本来就没什么根基,他在位职时,奉承溜须拍马的人赶着往身边凑,乞骸骨回去后,却连天子一面也无法得见。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年少初登第,皇都得意回。②
初到京都自恃才学,有匡扶万民的远大志向,可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到他这半截入土的人再回这繁华的京都居然是为他那年纪轻轻的女儿收敛尸骨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与太后争权,必然安插他自己的亲信,他本来就岁数大了,致仕回家也落个清闲。
可谁能想到,他这锦衣归故里,却成了与小女儿的永别。
杜姚和妻子年少相伴,早年只生了一个儿子,读书却没有什么天分,现在只做了礼部的一个小小主事。
人到中年,才又得了一女,爱如珍宝。他妻子身体不好,女儿秋娘刚两岁变去了,他那时候也是兵部侍郎了,也没想着再娶。杜秋娘是从小在他背上长大的,大儿媳班氏是个贤良人,几乎做了杜秋娘半个母亲。
儿子杜诚出生时,他只是个秀才,忙着读书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儿子幼年时,他又忙着外任,为百姓办事。这个小女儿,几乎得了他所有的父爱。
杜姚一点一点的看着女儿长大,从路都走不稳的小豆丁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等到女儿及笄,他费劲心思的为女儿选婿,十里红妆的送她出嫁。
他不忍心女儿到高门大户去受罪立规矩,又怕女儿嫁了个废物让她吃苦。杜姚看中秋举人家庭简单,觉得他是吃过苦的,人也有本事。
只是没料道,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若是实在是夫妻不和,和离也好,休妻也好,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也得了不少好名声,自己的女儿也养得起的。又何必,虐待她,要害她性命呢。
他想起女儿寄的那些家书,她向来报喜不报忧,他的秋娘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对他写下“一切都好,父亲勿念”的呢?
血浓于水,骨肉至亲。
什么狗屁名声,什么三纲五常,能比他的女儿性命还重要吗?
杜姚对长子充满了失望。
杜诚现在已经是中年男人了,却哭的鼻涕眼泪横流。他不满足只做个七品官儿,他还想往上爬,他也有妻女,和离还是休妻,都不能发生在杜家身上。
对杜秋娘,他也是有嫉恨的,濡慕的父亲更偏疼妹妹,嫁妆带走了杜家一半的家产。他明明才是杜家唯一的儿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杜秋娘终究是别人家的人。
杜诚觉得这不公平,凭什么别人可以拿走本属于他的东西。
父亲归乡后,妹妹和妹夫多有矛盾,他总觉得是杜秋娘被娇养长大,不够贤良,不会持家。再说,夫妻间打打闹闹也是常事。
他是真的没想到杜秋娘会死啊,还是这么一种,极其不体面的死法。
死无全尸,声名狼藉。
杜姚年纪虽然大了,但到底是小时候苦过来的,身体还是硬朗,杜秋娘这一死,却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
他认命般的闭上眼睛:“明日便是行刑之日了。”
对于杜诚这个儿子,他无话可说。
为什么他的女儿满身污名的死去,而真凶却能好好的活着。
①韦应物《赠王侍御》
②汪洙《神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