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自然是那徐四,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是个十足的淫棍还害了一个年轻姑娘的人命,可偏偏那姑娘自裁死的,徐四和她那钻钱眼里了的老爹都没法子判罪。。
周望舒叹了口气,情法难两全。更何况现在凌夫人也知道了她的秘密,她想在给徐四伸张正义也不行了,何况这人渣本来也就该死。
周望舒又不由想起来自己已经被掩埋的过往。
她生下来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一个姓周的落魄秀才将她养大,她就随了那个秀才的姓,也姓周。
周秀才有才华,却不懂做人的道理,掉了一辈子的书袋子也没考上一官半职。
他五十多岁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再科举,才落寞的回了家乡,在家乡开了个私塾糊口。
幸好他科举的运气没有,学问确实是高,十里八乡的都愿意将家中小儿送到他那去念书,淳朴的庄稼人也盼望着有个跃龙门的鲤鱼。
哦,这个鲤鱼就是陈见清。那时候的陈见清傲的不行,不过他从识字起都被这么捧着,也难免傲气。
那时候的周望舒还是女孩子装扮,是没资格和他们一起读书识字的,只能在擦桌子扫地的时候听上几句。
陈见清后来就去了更大的书院读书,不记得她再正常不过。
周秀才说女孩儿家没必要看书,长大后嫁个好人家就行了。
周望舒也不怪周秀才,毕竟要不是他,自己早不知道现在死在哪儿呢。
不过周秀才嘴上这么说,私下里也没少教她,是个心口不一的老头。
周望舒那时候就这样以为,日子真的会这么过下去,可人祸易躲,天灾难防。
先是大雨,然后洪水泛滥,最后是瘟疫饥荒,周秀才年纪大了,撑不住去了。
陈家村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周望舒倒是一如既往的好命,就像她小时候被周秀才捡到一样,她不久就遇到了赈灾的官兵,又捡了一条命下来。
赈灾的只能救她一命,却没法一直带着她。
周望舒就一直漫无目的的走。
自小生长的地方满目疮痍,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她也没敢细看是人还是动物。
她不禁迷茫的想,这天下之大,难道真的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然后她就遇到了奄奄一息的陈诉。
陈诉倒是还记得她,强撑着跟她叙旧寒暄,说很开心到最后还能见到故人。
他跟周望舒也没说几句话就没了气。
周望舒以为埋葬了这世界上最后一个认识自己的人,看到陈诉干瘪包裹里的牙牌和官府证明,她才起了心思。资质平平的陈诉都已经有秀才的功名了,那强他好几倍的自己为什么就不行呢?
她也算寒窗苦读十几年,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
饥荒瘟疫过去后,周望舒就用陈诉的身份参加了乡试。
她当时也没报什么希望,毕竟周秀才考了那么多次还是秀才。
可没想到,她居然一次就中了解元。
再然后,春闱名列前茅,殿试御赐状元。
身着红袍,帽插宫花,天子御赐琼林宴,打马走过御街前,满楼红袖招。
凌云壮志凭空起,自是人间第一流。
周望舒活到十八岁,才看到另一条路。
另外一条,光明大道。
周秀才以前经常会对着她说:“以你的聪明,偏偏是个女子,实在在可惜了。”
那时她就不懂,人生来就是有男有女的,为什么她是个女子就可惜了呢。
现在她懂了,该可惜不是她,是这个世道。
凭什么,女人就不能读书识字?
凭什么,女人读书识字了也不能科举做官?
她从来都不比那些个男人差。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①
弄璋如何,弄瓦又如何。
自古以来的,便是对的吗?
更何况,若是追溯的更久远些,还真的有这些规矩吗?
①《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