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养伤的时候,总是在想,当时她知道前方的道路设了路障,并不排除他和父亲一起葬身车祸中的可能性,她怎么能够在出发前捧着他的脸,信誓旦旦地说出“你会活着”这种话呢?
还是说……
自始至终她都不能肯定他的死活,那句话仅仅是对自己的内心安慰呢?
她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吧?
不论他是否活着,将来的人生如何,都根本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她送来的银行卡安静地放在桌上,除此之外,还有一笔现金。
降谷正晃的房子,存款,资金,全都被法院以非法财产的名义收回了,他如今一无所有,连资金这种最简单的东西,都要仰仗她的恩惠。
病养了一个多月,他就提前出了院,老宅已经变得一片清冷,他翻找着信箱,在里面找到了东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捏着那张信封,一个人寂寥地站在那座气派的宅子前很久很久,他最终还是撕毁了那封信件,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Hiro,你有钱吗?”
他与自己的发小相约在小时后常常一起钓鱼的海边,海风吹起他似乎褪了色彩的金发,隐隐还能看到发丝遮盖下,被剔去头发的部分,狰狞的攀附着一个结痂不久的伤口。
“我最近打工赚了不少,你需要多少?”
降谷零垂着眸子,沉默了许久——
“我想出国。”
身侧的少年讶异的看着他,金发的幼驯染似乎在短时间内成长了许多,家庭的变故使他不得已开始独当一面,他变得很少笑了。
“我可以问一下哥哥,前期的话应该是足够的。”
“我会尽快还给你,一定。”
警视厅收到了一封寄给朝比奈的信件,信封塞的满满当当的,她拆开摊在桌面上,是她给他送去的五十万现金和那张卡,降谷零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她立刻让手下的人去打听了他最近的去向,问过才知道,他买了中午飞英国的机票,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出发了。
降谷零孤零零地站在机场,甜美的播报声环绕在他四周,到处都是神色匆匆的行人,他提着一个不算重的背包,站在安检口的入口处等了许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幼驯染今天有学校的入学面试,怎么都是来不了的。
那……应该不会有别人会来送他了。
他释然一笑。
算了。
背包被甩在肩上,他向着入口处迈出一步。
而后停住。
好想……好想见她啊。
她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他知道自己早已经逾矩了,可是这种时候,他还是好想见她。
似乎是执念太深,他恍惚之间,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降谷零回过头去——
朝比奈一连对着被她撞开的人说了许多个对不起,踩着高跟鞋踉踉跄跄地跑到他面前——
然后——
抱住了他。
降谷零扯着背包的手一时挪不开,只能腾出还有些没有恢复完全的右臂,轻轻按在她后背,指尖轻轻用力,似乎想要将她拉近一些,却又小心翼翼的撤去了力气。
朝比奈什么都没说。
他便先开口了——
“你想……让我留下吗?”
语气低哑,带着无穷无尽的卑微与试探。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类似长辈的姿态——
“你自己的人生,该由你自己来决定。”
她并不想让他留下啊……
降谷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了。
他硬生生将哽咽憋了回去,礼貌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那,保重。”
她站在安检口,目送他消失在人海中。
自始至终,降谷零都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这趟行程很长,他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正午的太阳散发着热烈的光晕,可惜初夏的阳光,即便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明黄色的光辉中,他还是觉得四周都冷得厉害。
扣上安全带时,右边外套口袋的硬质物体引起了他的注意,伸手拿出来,是一张银行卡。
大概是刚刚朝比奈拥抱他时,悄悄塞进他口袋中的。
所以说,她抱他,仅仅是因为要给他这张卡吗?
从始至终,她对自己的定位,都是他的继母吗?
捏着那张小小的红色卡片,他用双手遮住眼睛。
阳光太热烈了,他真的好想流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