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着眼,几斤癫狂地嘶吼:“不拿!”
“不拿!”
“不拿!”
……
闻川找机会逃了,手机没有拿,钱也落在房间。
他照着路上的指示牌朝宁椿方向走,不停不休,走了一夜。
后来,有好心的男人带他一路,把人送到了家门口。闻川上去拿钱给他,下来时那人已经不在。
家门钥匙也丢了,闻川敲了很久门,林茹才睡眼惺忪地开了门,看都没看他一眼,回房继续睡:“这么早。”
闻川屋关上门,把闻志强给他买的衣服换下,扔进垃圾桶里。
可他还是觉得碍眼,点了把火,把它们烧掉了。
……
周一早上,慕有哥在小区门口啃包子等他,一见人来,凑上前去:“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手机丢了。”
“哦,”慕有哥把奶黄包递给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早上。”
“欸,额头怎么有伤?”
她抬起手正要撩开他头发,闻川握住她的手,放下:“被车撞了。”
“什么车?”
“电动车。”
“哦,”慕有哥并没有怀疑,“身上没伤吧?”
“没有。”
她突然慢下步子,跳到他背上:“真的假的?”
闻川皱了下眉,忍着痛握住她的腿:“抓紧了,别掉下去。”
慕有哥晃了晃小腿:“行了行了,让我下来,你吃早饭吧。”
“不饿,我背你会。”
快到校门口,两人分开,各自去了班级,一同往常。
语文课,刘正提默古诗,闻川呆坐着,冲黑板发愣。
刘正过来敲敲他:“别走神啊,默写了。”
闻川拿出本子,刘正仍立在他身旁:“不会的话再看看书。”
自打闻川过了北美,刘正对他是大为改观,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温柔地呵护,细心地照料。
待刘正走远,胖子悄声对闻川说:“你现在就是老刘的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
闻川没听进耳,盯着作业本,听刘正在教室另一头念:“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上一句。”
大家纷纷起笔,闻川也握笔在本子上轻划。
“瀚海阑干百丈冰,下一句。”
“提携玉龙为君死,上一句。”
但他一个字都没有写,看着教室里埋头的同学们,忽然变成了一群被圈养的动物——兔子、老虎、豺狼、斑马、鹿……不管你是食肉还是食草,都被主人疯狂地投食。
虎长得像猫,鹿长得像马,兔子长得像狐狸……
闻川默默起身,走出了教室。
刘正自后头唤:“闻川,干嘛去?闻川!”他指了指班长,“跟去看看。”
班长跑出教室,跟上闻川:“你怎么出来了?闻川?喂!你去哪?闻川!听见没?”
他的手落到他肩上,闻川突然停下,用力抓住这只手,眼神幽深又吓人。
“疼!”班长面目狰狞起来,“疼啊!”
闻川看着被自己攥在手心的几根白骨,松开手,继续朝前走。
“你怎么了?”闻川精神不正常,行事怪异,同学两年大家都清楚得很,班长看他这幅模样,忽然有些毛骨悚然,“哪不舒服?还是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话啊。哎,你这人真能把人急死。到底要上哪去啊?”
“回家。”闻川终于开口。
“回家?还没放学啊。你要不先回去跟老刘拿个假条?”
闻川不理他了,班长没办法,只好回班级,反正他没假条,门卫是不会放人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闻川翻墙出去了。
班主任直接追到他家去,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又把他那补觉的小姨叫起来沟通了一个多小时。
等人走了,闻川就把自个关在房间里,任谁敲门都不理。
林茹知道他心情不好,便让他自己待着,不去打扰,却没料到这家伙两天不吃不喝不睡,房门紧锁,死在里头似的。
最后,慕有哥带来个开锁师傅来直接把他锁给撬了。
一进门,满屋子画材味,刺鼻的很。
闻川弓着腰,眼里全是红血丝,憔悴不已。他不停地画,不停地画……像个精神病。
林茹骂了他一顿。
慕有哥站在门口,听她骂。
林茹夺过他的画笔,直接给掰成两断:“你要不要命了?脑袋画出问题了?你到底想干嘛?怎么突然这个样子?你要急死我吗?”
闻川慢悠悠地站起来,朝门口的慕有哥走了过去。
刚走两步,人直接倒了。
……
夜里的医院很安静。
病房里熄着灯,慕有哥坐在病床旁,用手机电筒照着做题。
深夜,闻川醒了,盯着漆黑的上空,目光渐渐挪到左侧,看到了唯一的那束光。
房里充斥死气沉沉的寂静,唯有笔与纸摩擦的声音,力量轻微又庞大。
他沉默地看了慕有哥良久,忽然叫她一声:“有哥。”
“你醒了。”她将灯筒转向别处,免得刺到他眼,“哪里难受吗?”
闻川摇了下头。
“医生说暂时不要吃东西,你要是饿的话就忍忍,等好点弄些流食。”她见闻川不说话,趴到他肩头,靠近他的脸,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点烧,再睡会吗?”
“我想退学。”
慕有哥怔住,不说话了。
“我想退学。”
“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
“我不想考。”
“为什么?”
他不回答。
“你想好了?确定了?”
“嗯。”
“你想好就行。”
房里一阵安静,半晌,他才开口:“你不生气?”
“是你的人生,我没权利说什么。”
“你生气了。”
慕有哥拽了拽他的耳垂:“我没生气,只是遗憾,北美啊!太可惜了!”
“我不想上学,很久之前就不想上了。”闻川无力地看着她,“因为你在,我才又坚持这么久。”
慕有哥心疼地注视眼前憔悴的男孩,满脑子都是他背后的那些伤。她并不想刨问它们的由来,既然他没有主动说。她故作轻松地笑起来:“那就不上了,你这么自我,就算以后去了大学还是自己一个人闷头画,在家也一样。”
“谢谢。”
“你谢我干嘛?你要真想谢我就好好学习,一起去杭州呀。”慕有哥看他这艰难的表情,又笑了笑:“开玩笑了,你养好身体,开心最重要。”
“嗯。”
她轻轻刮了下闻川的鼻尖:“那你睡吧,我把这题解完。”
“嗯。”
慕有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哀怨叹一声:“好难啊!解不出来!”
闻川看她抓耳挠腮的样子,弯了弯嘴角,安心闭上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