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到了深夜还没停。
接水的木盆已经倒了三次,眼看着又要满了,云锦和姜徵同时犯起了愁来。
姜徵喃喃道:“你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云锦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既然我这么准的话,那我诅咒皇帝早死,最好今天就暴毙,带着兰贵妃一起暴毙!”
“骂的好!本宫每天都做这种梦!”可姜徵知道,这也只是做梦而已。
姜徵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和云锦一起把盆里的水倒了,一开开房门,就见宫墙外面火光攒动,似乎是有不少人。
常宁宫半年也不见人,姜徵以为他们只是路过的,便也没放在心上,刚把木盆里的水倒掉,却见那灯光一转,直直地就从院外走了进来。
姜徵一惊,急忙退到门内,把木盆丢到一旁。心中暗忖,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多人,难道兰贵妃今天便要动手了吗?
姜徵的目光变得冷冽,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弓,正准备伸手去拿,却在走到墙边时又顿住了。
他们来的人太多了……
姜徵思索了片刻,将头上的发簪拆了下来,乌黑的秀发瞬间便松散开来,如云雾一样笼在面颊两侧,显得她秀美的面容分外苍白。
云锦不明白姜徵怎么了,只是望了一眼屋外,当即便大惊失色,手中的木盆没拿稳,直直地掉在了地上,浑浊的雨水洒了一地,云锦也顾不得脏,直接跪了下去,对着门外道:“国相大人安,不知国相这么晚来常宁宫有何事?”
门外没人答话。
一只厚底云纹黑靴跨过了门槛,随后,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缓步走进屋内,暗紫色的长袍上挂着紫金鱼袋,沾染着雨露的湿气,进入了姜徵的眼帘。
他神色冰冷,漠然的没有任何表情,可那五官却精致立体,十分好看,昏暗的烛火落入他的眼眸中,更显得他的目光深邃如夜。
姜徵只在几年前的宴会上匆匆暼过他一眼,那时他还不是国相,姜徵未曾细瞧,如今一见,发现国相顾景崇确实如宫人所说,是个俊美非凡的男人。
顾景崇没有再往里走,停在了云锦面前,目光扫过屋内七零八落的木盆,最后落到了姜徵身上,姜徵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陡然便寒,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姜徵知道顾景崇与兰氏兄妹关系匪浅,听说当初就是他向皇帝建议提拔兰氏的哥哥做太师的,以他的身份地位,如今亲自来常宁宫,怕是真的要……
姜徵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若是被废很可能就被赐死,她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她只想在死前让云锦保住一命,云锦是她从姜家带进宫的丫鬟,她不忍心让云锦做自己的陪葬。
姜徵眉眼微垂,散乱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格外憔悴,装傻似的把云锦的话又问了一遍。
“我……我正准备歇息呢,国相您这么晚来常宁宫,是要……”
她的语气柔弱的厉害,也没有用‘本宫’的自称,明显是在示弱,她希望自己的样子能唤起顾景崇丁点的怜惜之情。
顾景崇长睫微垂,将眼中凌厉的寒芒掩去,也不答话,只是微微一抬手,便有太监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木制的托盘上盖着黛蓝色绸缎,看不清底下的东西,姜徵的心却骤然收紧。
她知道自己今晚是逃不掉了,示弱也好,哀求也好,哪怕是最后拼死一搏,她也一定要保住云锦的命。
她扶着桌子缓缓起身,摇摇晃晃的往顾景崇身旁走了两步,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双膝还未着地,一双指节分明的手就及时扶住了她,姜徵也顾不得礼节,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她清澈的凤眸里似有点点泪光,低声哀求道:
“我死不足惜,只求国相放我侍女一命,我来生定会报答国相恩情!”
云锦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知道姜徵并不是一个会开口求人的人,即使在新婚之夜被皇帝冷落,姜徵也是笑着的,这两年来姜徵以弱示人,无非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她知道姜徵不忍心让自己跟着她受苦。
云锦跪着爬到姜徵脚下,语声哽咽而颤抖,“娘娘……你别这样……不要求他们……”
顾景崇的眸色深沉,望着腕上手,苍白而纤细,那手腕瘦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折断。
他轻轻将她托起,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对她说:“皇后误会了,臣来常宁宫不是因为这个。”
说着,他便抬手将托盘上的绸缎揭下,那绸缎下的,赫然是一件花青色翟纹礼服。
姜徵怔然,“这是……”
顾景崇淡淡道:“为明日新帝登基准备的。”
新帝?!登基?!
姜徵愣在了原地。
顾景崇扶着她坐下,淡淡的解释到,“一个时辰前,皇上在麟德殿驾崩了,臣已与朝中重臣商议过,打算立兰贵妃的幼子为新帝,尊您为皇太后,这身礼服,是您明日抱着新帝登基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