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块土黄石块立在山上,她的七哥顾东昭化作旁边树上的斑鸠。冷风一吹,便把他掴下来了,他展不开翅膀直直地掉进山谷里的雪窝里,竟没有死,探头出来,他甩掉身上的雪粒,身上化出四支修长的腿。他正在雪地试练他新有的身子。一支长箭擦着他棕黄的身体射进雪地里,顾东昭回头看见桓远骑马持弓,正从箭筒里再取一支。顾东昭撒腿就奔,往密林里钻去,跑得他筋疲力竭,身后也不闻有声。他摊在地上,呼哧呼哧喘出粗气。突然,扑通一声,身边树上窜下来一个人,伸手送出一刀刺进他的心口。
“南风侯,许久不见。”沈佑安说话不带感情,她瞧着滴血的刀,“是把好刀。”
一股大力压制住顾衡的肩头,将她从睡梦中扯了出来,模糊人脸在她面前浮现,一股酒气熏着她的鼻子。
“桓远?!”她惊呼。
“奴儿,是我。”桓远含混不清回道。
“陛下喝醉了,认人也认不清。奴儿是我的侍女,我是顺淑长帝姬,陛下的皇后。”顾衡冷笑,要推开,竟推不开。
桓远攥住她的身子,悲戚戚道:“你是狠心的,都不愿意与我相认。”
顾衡被钳得喘不开气,道:“你,松开我,陛下若是挂念奴儿,应该去大卫找她,而不是找我!”
“你不认你是奴儿,便是否了我们的情谊”,桓远冷笑道,便去扯她的衣带,“长帝姬既是认是朕的皇后,也该尽一些本分。”
顾衡大惊失色,去推他,推不动,大叫:“来人呐!来人!拖出去这个登徒子!”边喊边扭动自己的手腕,拿脚踢他。
顾衡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得了。突然,阿想冲进帐幔里,捏住桓远的双肩,扯开他,顾衡顺势踢了一脚,踢到了桓远的小腹上。桓远摊在床上,醉睡过去了。
顾衡赤脚跑出去,感到下巴一阵凉意,才发觉是自己流的泪水,仔细一看,前襟都湿透了。她环顾殿宇之内,侍女们林立,都垂着头立着,仿佛刚刚一切都是她的梦似的。顾衡觉得冷极了,她们一个个都跟床上躺的桓远如此之像,顾衡呆不下去,她跑了出去,跑到宫院里。深秋的地砖冷,但她也不想回去。
阿想跟出来,小声道:“外面冷,殿下还是进去暖和吧。”
顾衡听了阿想颤抖的声音,猛地抱住阿想,热泪就流了下来。
阿想也抱住顾衡。阿想的心里也害怕,她本是殿里负责洒扫的,平日里不能进正殿的,不巧今日晚上出恭回来,听见殿下呼喊,如今不仅进了正殿寝室,还触犯了龙体,一时间心里也打哆嗦。
圣医听了这一席话,心里五味陈杂,扭头看桓越,她脸上倒是很平静,只是抬了抬眉毛。
忽然桓越脸色一变,把阿想推倒在地,还往她身前扔了茶杯。圣医不由发问,还未开口,就听见在门口传来通报声:“陛下驾到。”
桓越起身请安:“臣请陛下安,圣医有腿疾,不方便跪礼,请陛下免了她。”
桓远还没回答,圣医就跪下,道:“也是小疾,卑民请陛下安。”
桓远的嘴角微微翘起,“都起来吧,朕听说圣医妙手回春,皇后已经憩下”,随机转了话头,指着阿想道:“她为何跪下?皇妹在皇后的殿里审人吗?”
桓越道:“臣妹觉得皇后的病事有蹊跷,怀疑是殿下身边的侍女做的鬼,故问了几句,谁知道她只是打哆嗦,半句话也说不出。圣医却说是皇后殿下的陈年遗梦所致的这次大病,正嫌我多疑呢!”
圣医心想桓越的脑子就是转得快,要是桓远知道这桩皇室丑闻给她俩人知道了,小宫女的命就完蛋了,便接话道:“陛下,我是想,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做什么鬼,安平王殿下想多了。”
桓远道:“书上有文: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故小人才会做鬼呢!”
“行了,既然是圣医医治皇后,朕与安平王还是听圣医的裁断吧。”
桓越应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圣医跟在桓越身后亦步亦趋,两人一出宫门,圣医就快走几步,与桓越齐步往安平王府上走去。
桓越扭头看了看圣医,笑笑道:“本王没想到圣医会行礼”。
圣医叹道,“我感觉桓远不是个容易说话的,我是你带过去的人,我不行礼不就等于你无礼了?你要是因为我在他面前讨了苦头吃,如何是好?”
“多谢你。”桓越把脸撇到一边,望向远处。
圣医发誓桓越的嘴边浮起一丝笑意,只不过马上就消失了。
圣医回到西院,穆桦还在,阿离已经回沈府了。
圣医匆匆忙忙便问穆桦:“对了,桓越这次没事吧?不会牵连我吧?我不会被砍头吧?桓远不是被停职了吗?”
穆桦信心满满道:“圣医莫要担心,只是有人弹劾殿下在帝后大婚里贪了银两,此事为无稽之谈!殿下为人清白,且为陛下皇妹,皇室血脉,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大事!”
“你这样一说,我更担心了”,圣医哭丧道:“出了什么事,一定是上头人没事,下面人遭殃啊!我只是一介草民,连品阶族门都无,到时候肯定是打头阵上刑场。”
穆桦赶紧按住圣医,安慰她:“圣医,圣医,你医艺高超,无人能敌,陛下求贤若渴人,定不会委曲圣医的!”
“你当我傻,没读过史书?没听过曹操杀华佗吗?我就应该学扁鹊媎媎,远离纷争,远离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