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远想,她怕是早有不臣之心,所以我的盛怒对她全然无用,惹急了我,才显得她本事大,给她手下的人好亮一亮威风,来反我,取而代之!
桓远端视着被玉玺击中的桓越,他要审视她的忠心。
桓越额中心的血就顺着眉心、鼻骨哗啦直直流下来,流到鼻头,滴到上唇上,又划过一段下巴,落在地上。
桓远凝睇着桓越被血线一分为二的脸,桓越嘴角还是轻轻扬着,眼角也挑起来,脸上其他地方还是木着,板着,混合着血的勾勒,显得诡异极了。
血,浓郁的红,粘稠的液,亮灿灿又暗沉沉。
人生出来第一眼就是母亲的血。
血能带来生命。
血又何尝不是死亡。
桓越的脸上就是生和死混合的血,涂了恐怖的阴沉,是吓人的面具。
桓远想立刻就扭断桓越的脖颈,她的带着血痕的脸是多么怪。桓越何止是祸端,她是妖孽!
书上的妖人大多不是女的吗!而斩断怪物头颅的却都是如同自己一样的力士。
“来人!”
几个手下就进来了。
桓远就冲着桓越来了,走到一半,停了步子,他想起来了石太傅。
桓越还不能死。
桓远取了玉玺,挥挥手,道:“都退下吧。”
桓越抬了抬眉毛,道:“臣遵旨。”
桓远瞥见了她的眉毛的一抬,隐隐约约浮出两个小字“胜者”,再定睛一看,又是平直的眉毛,也无字。
桓远瘫坐在榻上,独自想着,当年桓越没能赢他,如今怕是也不能。
“召石太傅!”
桓越没有擦掉血痕,就带着红色的线打道回府,开门的侍女很是吓了一跳,桓越笑笑道:“只是咋一瞧吓人,实际上伤口不大。”
圣医不知从哪冒出来,也啧啧道:“你的伤口,怕是磕碰所致,谁下这般黑手,悄悄推你。”
“陛下恩赐的。”桓越寻常说道。
“恩赐?真是搞不懂你们!合着雷霆雨露,皆是隆恩呗!”圣医缩了缩肩膀,两手搓了搓手臂,又道:“我早就看出来了,桓远那个样子是会打人的。”
冬在北方是惫懒的,农事皆闲,寻常人家趁这个时候,将家里的被褥、衣袜鞋重新缝缝补补,锅碗瓢盆重新修一修,实在修补不了的,便狠狠心换一个。屋子的梁木,砖墙,窗棂也都要查看一番有无破洞,都是要填平整的。家里里里外外都整整齐齐收拾一边,炉火烧得暖暖的,迎接一年最闲暇的时光。
安平王府里自然不是寻常人家,但是新年新气象,女子们清扫自个屋子,缝补自己的衣服,置换屋里破旧的物件,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楼博士连几日带着人,缠干,覆土,剪枝,积肥,把各个院里的园子都整了一遍。
众人谢她,她不受,于是大家合了银子,找匠人为她和她带的人各制了两双皮靴,送的是新年礼,她是不得不拿的。
圣医平日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在深冬里每日出门行医。
有人问她,她便道,春种夏忙秋收,农户人家只有这时候闲着,此时行医才是不落空。于是,穆桦便找了府里两个有身手的,护着她。
圣医行医不收钱的,她平日里就吃两份俸禄,一份安平王拨给她的,一份天子拨给她的,油水厚得不得了。故姐妹们见她行善,便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圣医打扫了屋子,修补了衣服。
府里最忙的要数利侯官,她今年秋分时节才从偏地入大都,边地的亲友不断寄给她东西,她也搜罗大都的好玩意寄回去,隔几日,就要往驿站去看看。
大家都往利侯官的屋里钻,寻一个新奇,饱一饱眼福,圣医也去了几次,碰见一个玛瑙烟斗,当即就扣下了,给利侯官换了一只金丝掐的小猴。
桓越的疤本就是很小一个,几日便大好,只留下一个肉粉色的印。桓越抽空一日,清扫起来,正在院子里捶打被褥。
圣医恰巧进来,见她亲历亲为,惊叫道:“你咋自己干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