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弘决定帮一帮桓远。
毕竟毫无名分的石党幕僚和有品阶的一品官员是有着大大的不同。
桓远提携她,她也会报一报知遇之恩。
自己若没有现在的官职,无能的哥哥见了自己怎么会行礼呢?
真可惜,他可再也不能面斥自己无礼。
以下犯上是无礼,以上对下就是教诲。
裴太后,江山代有才人出,以后我就替你做内宫第一人,再往后,天下第一臣的位子也会换成我!
石弘随口高声诵唱:“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母父,生我劬劳。”
吟诵完毕,便咯咯咯笑起来,对着空无一人的高屋,欣喜道:“我还没见过桓越哭呢!裴渐清死了,桓越怕是要恸哭一场。两人关系再不好,毕竟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骨肉相连,岂能轻易割舍?”
石弘自言自语完毕,也有些疲惫,便喊人进来:“备水,我要沐浴。”
窗子支开,外面的嫩芽都冒出头来了,手掌拂过去,细软的新叶,有种新生的欢腾在里面,好日光打在上面,有一种出奇的亮闪着的眼睛。飞虫早就在春光里眩晕了,乱飞,乱跳,围着花草转着圈。
韶华短快,稍不留神,她就带着浅绿和五颜六色溜走了。
该去踏青,感受一下风是如何在春的温柔里软下来脾性,慢腾腾地踱步在林间,田野里的……
要是有雨,更是妙极,不似夏日里迅猛,不如秋日里苦寒,春雨如同冬雪一样,是人们最喜欢的。
“殿下,这样愣愣出神,想什么呢?”阿想过来问。
顾衡扭头就碰上了阿想的疤痕,目光顿住好一会儿,才撇下眼睛不再细瞧,又忍不住抬眼瞥了好几下,叹道:“我是没用的。主子无能,奴才受罪。你的额头,好几个月了,也没好完整,怕是以后都要留着这个了。”
“殿下,都是奴应得的,奴心里不敢有怨,也没有怨。”阿想忙道,宫人是不能有怨的。
顾衡心下凄凉,不愿再多言,道:“阿想,我已命了大长秋,准你归乡。旨意已定,待下月开宫门,自有人领你出去。”
阿想听了,自是激动万分,她也觉着了危险,她也害怕,不聪明的人怎么能在内宫里活下去呢?
自己之前只是简单侍奉花草,不会有什么能得罪的,也是安安静静平平安安地活下来了。只不过,如今阴差阳错进来了皇后的寝宫,平白无故的卷进来了帝后之间。
阿想的眼泪不住落下,连忙叩头道:“多谢殿下恩准,多谢殿下恩准。”
阿想喜不自胜,顾衡心里咒骂自己的私心,自己早就该放她出去,可是自己一个人在宣光殿里,实在是太害怕,才拉着她,想她多陪着自己。如今情势紧迫,不得不放她走,阿想却还以为是个恩典。到底来说,要不是阿想帮了自己,她也不必遭受这些。
顾衡淡淡道:“你不必谢恩,要是再磕坏了,如何是好?”
阿想抬起头来:“可是殿下的大恩,这辈子我是报不得了,只愿下辈子我能替殿下受苦。”
顾衡勉强地笑了笑,道:“我只盼没有后世,你也不必受苦了。罢了,你也没几日在宫里了,同你往日的媎妹们道别去吧。”
春日有什么好?自己在屋子里,春夏秋冬都过得舒适,春和其他三季又有什么大不同呢?
相比都是文人墨客编的骗人的胡话,就如同剧本子里的缠绵悱恻,死生契阔的男女之情一样,专门哄骗没有见识的人的。
窗外,便多了一些暗淡,春的绿再多,能有颜料调出来的多吗?
阿想朝着杜沅安叩头,道:“多谢大长秋!阿若特来谢恩!”
杜沅安沾了她的喜事,也笑吟吟道:“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别说皇后殿下,就是我,见了你也止不住欢喜。”
“阿想得您的厚爱,阿想怕是上辈子修的福气都用来遇见殿下和大长秋了。”
“往日里倒没注意你,没想到是如此伶俐的丫头,要不是殿下有旨意。我非把你留在的身边不可。”
杜沅安一手塞荷包到她怀里,另一只手则去捏她的圆脸蛋,阿想的脸颊肉软软的,以后怕是捏不到了。
桓远照例要来宣光殿,陪在顾衡的旁边。
顾衡读书写字,都是极认真的,韧韧的劲头,桓远止不住喜欢。
“朕听说,皇后要放宫里一个丫头出去,怎么也不跟朕说一声。”桓远虽是问,但他心里知道顾衡是送阿想出去,怕自己再罚阿想。
顾衡也清楚桓远知道自己送阿想出去是为了保全阿想,便服了软,温柔道:“宫中之事繁多,若是一一向圣上禀报,岂不耽误国中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