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弘赶到的时候,桓远的病榻前已经有不少碎物了。
石弘想,桓远这次的怒气和之前的恐怕都不太一样,于是悄悄拉远服侍桓远的宦官,找到谁下毒了吗?
没有。
陛下中的是什么毒啊?
不知。
陛下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脉象不清。
石弘心道,怪不得发这么大的脾气,便收了往日漫不经心的脸色,到桓远面前来。
“陛下,医官们不中用,全罚了去,再换新的来,别气坏了您的身子。臣这就派人搜罗民间拔尖的医官。。”
石弘一番话倒提醒了桓远,他忙问,“圣医呢?召她来!”
不一会,石弘带了一个陌生医官前来。
陌生医官叩首道:“陛下,草民姓田,是圣医的徒女。一开春,圣医就南下,到漓江游历去了。”
石弘见桓远又要发火,忙道:“陛下,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先让田医官把把脉象,臣已经派人往漓江去了,势必把圣医带来。”
田医官切完脉,道:“陛下是中了姜女鬼。姜女鬼,是巫山一族的毒,此毒厉害就厉害在厚积薄发,一招致命。
“相传盐水女神爱上禀君,却被禀君用计所害。姜女为盐水女神的同母妹妹,姜女为媎报仇,就做了禀君的厨子,日日往禀君的饭食里下毒,毒尽天下负心男。故此毒名为姜女鬼,中毒之后便成姜女手下的亡鬼。”
桓远听了此毒的来历,脑子里浮现出李知遥的身影,但是李知遥怀着他的孩子呢?怎么会是她?
田医官继续娓娓道来:“圣医的医书有记载此毒的解法,即是放血:中毒者的大臂中部,每月切一刀,流出一盅血,再用以进补之物补食元气。中毒轻者,三个月即可痊愈。”
桓远听了,很是不放心,此种疗法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石弘随即道:“田医官可有把握?”
田医官道:“草民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此毒的记载和疗救只是记载在圣医所写的医书上。但是草民所以为,可以寻几个女子先服此毒,后疗救之,试试此法。不过,还得找到下毒的人才行,要不然无毒可服,才真是无法。”
桓远点头:“找下毒的人不难。石弘,挑几个宫人,养得壮实一些,别还没等放血就被毒死了。”
“是。”石弘觉得自己的嘴角僵直住了,翘不起来,自以为是天下第一臣,每日不是照看李知遥的饮食起居,就是为桓远跑腿。
无聊透顶。
桓远跪在太极殿里,父亲冷峻的脸。
女尚书在读圣旨,“废太子男桓远,赐死。立太子女桓越,为储君!”
“父亲!父亲!”桓远被拖出去了。
“皇兄!此番别,来世见!”桓越站在殿门口,带着假笑,一脸报丧的神情。
桓远要冲过去打她,但是被宫人掣肘,施展不开,怒吼道:“你做太子女,裴渐清就得死!”
裴渐清的脸浮现在他面前,道:“我不必死,你看,皇位上做的是谁?先帝已死,桓越继位,轮不到我死!”
桓远眺望向殿中央,桓越一袭黑袍,受着满朝武文大臣的稽拜。
“不——”桓远惊醒了。
裴太后就坐在自己的床边,“啊!”桓远又被吓了一跳。
“母后不是修行吗?怎么出来了?”桓远皱眉,石弘怎么能放她出来。
“我来看看你,查出来了吗?谁做的?”裴太后一脸关切,问道。
“朕没想到,是我身边的人,是李知遥!我日日要去宣光殿吃午食,她把毒下在饭菜里了。皇后还为她辩解,朕的心实在是凉,枕边人尚且如此,何况她人?”桓远说完,就盯着裴渐清的脸。
裴渐清接住了他的试探,“阿远,当年先帝要废你的时候,可是我亲手送他上黄泉的。只要你不伤阿越的命,其他我什么都不求。”
桓远听了,神色仍有犹疑。
裴渐清继续道:“我早就劝你,把李知遥送出宫去,她是个痴女子,留不得的。如今,倒是她害了你!可惜她如今有身孕,也动不得她。”
桓远也叹道:“母后,我身子虚亏。皇后的身子也是百般不适,同我一样。母后,内宫的事务就全依靠你了。”
顾衡觉着自己快疯了。
原本以为李知遥的肚子里只要是女子便可平安。
谁能想到,李知遥竟然想要毒死桓远。
她可算明白了李知遥瞒她到底做了什么了。
顾衡没有办法,桓远是铁了心的要杀李知遥。
顾衡赶紧自己快疯了。
顾衡又病倒了,圣医留下的方子也全然不管用了。
裴太后便拨了贺淑媛和成淑仪两人轮流侍奉她。
“殿下,殿下!”顾衡被贺淑媛的轻语吵醒了。贺淑媛将一个冰凉的小瓶子塞到她怀里。
“这里面是假死药。若是陛下要殿下赐死李知遥,到时候给李知遥吃这个。”贺淑媛悄声说道。
“假死?”
“殿下放心好了,陛下的毒是祛不了的,田医官是桓越的人。殿下的身子得多多保重啊!”贺淑媛这几个字说得极其模糊,顾衡还是听清了。
怀里的瓶子热乎乎的,同她的心一齐跳动着,顾衡觉得一切都亮起来了。
桓远唤来石弘,“试毒的几位宫人都已大愈。可见田医官的法子尚可。石弘你带着侍臣,守着太极殿,朕今日要沐浴,明日祈福,后日祛毒!”
石弘领命去了。
桓远又唤来另一个亲信,派他去送遗诏:“送到康王那里,若是朕遭遇不测,他拿此诏,号令群臣,诛杀叛臣!”
桓远又宣召皇后。
顾衡得诏,不由得把假死药往怀里深处塞了塞。
终于来了,终于。
顾衡抱住李知遥的女儿,就呜咽道:“阿遥,是个女子!阿遥,是个女子啊!”
阿遥没听到,阿遥生完孩子昏睡过去了,还没醒来,就拖到地牢里去了。
顾衡走到地牢里,寒冬腊月,地牢里更是彻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