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瀛随着穆桦进了太极殿正殿,桓越没有坐在高高的皇位之上。
她立着身子,等着她。桓瀛想起二人初见,桓越才十五岁,只不过是一个空有宠爱的皇女,一个从四品的少卿。
如今她二十五岁,将大周收入囊中。
她的背后有沈、秦两家的兵权支撑,又把持着新皇桓始。
她为这安稳坐住位子,也用了不少鲜血擦洗了朝堂的地面。
如今,这血怕是要从自己身上流出去。
桓瀛不准备行礼,她的第二次落败虽然要到来,她仍会同第一次一样不求饶、不反抗、不言语。
穆桦向桓越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身体不好,一会拖得久了,夜深寒气重,再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桓越点点头,指着上面的位子道:“皇姑,你该试试坐上这个位子是什么感觉?”
桓瀛冷笑道:“本王不才,倒是没那个兴致,晋王意欲何在,请明言,这样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作风。”
桓越跪下,她的亲信随她跪下,她道:“朝中无主,桓始年幼难当大任,当以大王为天子。臣等愿听陛下遣使,若有贰心,天诛地灭。”
桓瀛不明白桓越此举意图,若是夺权,何须多此一举,若是让位,实在是太不符合她的性子了。
沙场上,桓瀛自比无人可敌,一人可敌千军万马,说的就是她。可是在朝堂上,桓越确实优秀,各方势力在她面前都化作影子。
桓越做了戏影人。桓瀛纵使不怕输,也怕输得一派涂地。
“谁不想当九五之尊?本王自然也想。但本王也早已说过,大业既成,本王不求更进一步,只求未来陛下能够开恩,饶恕本王从前的僭越无礼。
“本王只愿,待百年之后,后人祭祀,本王的牌位上是楚王,而不是文成帝之姊武威长公主。明年就是耳顺之年,我早已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都起来吧,该说的本王也都说尽了。”
桓越仍跪着道:“臣知道伤了大王的心,大王不信我也是正常。”
石弘便道:“大王不信殿下。但大王总归有信的人罢,如此僵持,彼此心里都龃龉着,也不是办法。”
桓瀛略一思索,道:“本王要见太皇太后。本王要在此处恭候天后。本王还要再见一见沈大将军 。”
桓瀛已经穿上皇袍,佩戴冠冕,曾经一切想要得到的,已经握在手里了,得来的太快又太慢,桓瀛的心还是咚咚地跳。
众人虽庆贺新君,但天色已晚,便也都打道回府了。
唯有桓瀛、桓越、石弘还留在太极殿。
桓越拍着石弘的肩膀,对桓瀛道:“石大人的心智,放眼整个大周,也是无人能敌。若是陛下政务有何难处,只管问她便是。”
石弘笑笑不否认,察觉出桓瀛想单独与桓越谈一谈的心思,回道:“但凭君使,夜寒露重。陛下,殿下,臣先告辞。”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真是看不懂你。”桓瀛问桓越。
“陛下,臣是弑君之臣。当年,桓远接过诏书,我就明白,我的心里容不下他。我与其一日复一日地跪拜他,不如先下手为强。
“桓远何尝没有察觉臣的野心,只因我为女身,他不甚在意罢了。他明明到处都不如我,母后、父皇、众臣却都众星捧月一般,举他高高的。陛下,你应该清楚我心里恨与怨。”
桓瀛清楚,她同桓越的经历实在是像极了,但她也有不清楚的地方,“我一直不解。你怎么能杀得了他?桓远毕竟是一国之君,你为何轻轻松松动得了他?”
“姑母,我什么都不不忌惮。我要是束手束脚,如何做事?只要我想要的,我就能得到。”
桓瀛长叹一口气,道:“我就是缺了如此胆量啊!”
桓越双膝跪下,正色道:“陛下是什么也不缺的。臣此举,是希望臣的‘桓’姓不是父皇的‘桓’,更不是‘桓远’的‘桓’,而是陛下名讳里的‘桓’。臣但求陛下成全。臣愿殚心竭虑辅佐陛下,若有二心,天地不容!”
桓瀛听了,为之一震,道:“好!好!桓越,我此生认识了你,竟没了憾事!”
桓越道:“没有陛下,就没有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