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红色数字跳到了零。电梯门打开，明亮的光插入了黑暗。森鸥外微抬着下巴轻身走进。
——
“爱丽丝，等我！”
02．
马拉喀什，早九点。
飞机舱门刚一打开，太宰治便一脸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在猛吸了一口异国的空气后，转头对着挎着张俏脸的中也，用称得上是肉麻的语气道。
“中，也，君~难得出来旅游，先陪人家逛个街嘛~这里有超~有名的souk（露天市场）呦!”
“不要，很累。先干正事。”中也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诶？可是刚刚才在飞机上睡了十个小时呢~”中也脑门上的青筋随着太宰眨巴的眼跳动。
“是哪条青花鱼一上飞机就以头晕为由靠过来睡了一路！！！知不知道很重啊！！！”
“没办法啊，这可是全横滨最聪明的大脑哦。”
太宰不知疲倦地逗弄着他的小狗。但，身为合格的饲养员，知道还没养熟的小狗是有利齿的，于是眼瞅着小狗就要脱缰，太宰故意说道：“给红叶姐的礼物，最好现在买。后面时间说不准呢。”
深刻了解太宰计划通本质的中也沉默了。时间说不准就有鬼了。但确实想给红叶大姐好好挑选礼物，在一切未知发生前。
“走吧。”中也左手揉捏着右肩错身而过，宽大的礼帽遮住了精巧的下巴。
啊啊，又是红叶姐呢。太宰内心的恶劣本质在淤泥里冒了个清脆的泡，“啪”的在身后响起的哐当声中破碎了。
“专家先生，下面有人接你去酒店下榻。在与M方接洽后，会有进一步指示。森先生说，您的安全是首要的。”仿佛真的在乎他人生死一样，太宰屈身帮勘探专家扶正了牛皮工具箱，转身不紧不慢地跟上了中也的脚步。
“接洽？”
“呀，中也君就不必操这个心了。我，是主要负责人，而中也君，只是保镖而已。”
对待以挑衅为乐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这点，中也是在与这混蛋时日不多但口角不断的相处中逐渐摸索得出的。只要不踩到底线，一切与小，矮，有关的名词。虽然十五岁的中也还没成长到游刃有余地点着烟，刻意让烟雾模糊这可恶的脸的地步，但已经可以在接机人面前，右手绅士般地拉开后座车门，左手微曲，笑怼道。
“请，需要被保护的……”小姐。为了能上车安静休息，中也理智地咽下了最后两个字，也理智地清楚太宰知道他的意思。
太宰眯着眼，斜了接机司机一下，弯腰钻进了车厢内，坐下，双手闲散地搭上翘起的二郎腿，侧抬头用那张漂亮的皮囊对着中也笑了下。言下之意是，关门，谢谢。
“啪”车门撞破了笑脸，中也绕到另一侧，坐下，摘下礼帽，靠着车窗闭上了蓝色的眼。
车子无声启动。
03.
若用一个词直观的形容souk，那就是味儿。外巷里呼啸而过的机车汽油味儿。巷门口家禽牲畜的排泄杂草味儿。巷内铺子里干馕香料，油酥皮革味儿。
空气中弥漫着各式各样如有实质的气味粒子，成功地让自带娇小姐属性的太宰治一下车就依着车门喷嚏不断，面露苦色。
“娇气。”不愧是小姐。中也不在意地再次与太宰擦肩，就那么率先轻易地融入了人流。
就快把高挺鼻梁揉塌的太宰听到这声猛地抬眼，还未反咬回去，就安静了。那一瞬间，仿佛那些闹人的气味粒子也一并消失了。但他知道没有，因为他分明看到那些光粒，悬浮着，萦绕在那抹，在光束下仿若神明的娇小身影旁。橙色发丝卷翘，如阳似火。太宰有一瞬差点就要抬起手，却忍住了。飞蛾扑火这个死法可不够美丽，他想着。仿若神明的“仿若”也应该去掉，他自我纠正着。毕竟，它不是人啊。神明和人，差在哪呢？是山羊和绵羊的区别吗？纷乱的问号在太宰有条不紊了十五年的颅内交织着，令他欣喜颤栗。
迟迟没听到熟悉的脚步，重同伴的中也不得不停下，回过头去。以他极佳的眼力，对上了一双猎人的眼。但也许是错觉。因为下一秒太宰佝偻着背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而后直起身，皱着鼻攥着眉，讪讪地向他走来，眼里是明晃晃的委屈。
中也沉默着回身继续向前走，理了理方才睡成海藻的乱发，习惯性戴上了礼帽。
啊，变回了漆黑的小矮子呢。太宰虽然很想与他的小狗交流下感情，但碍于实在不愿摄入过多不知名的空气粒子，只好一手插着兜，一手掩着鼻，也沉默地向前走。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中也充分地认识到他和太宰除了都有两条腿外毫无共通之处。一个只会四处毫无羞耻地试吃各种奇怪药草香料，缠着绑带，“病入膏肓”的人，是不会有高雅审美的。就比如，手里的这双红色巴布什鞋。
触感柔软的山羊皮以简约繁复的花纹点缀。爱丽丝一定会喜欢的。中也弯起眼角。意外地没听到那个可恶的声音，他抬头四顾，不见那条青花鱼，于是挑了下眉，回神继续仔细检查鞋子有无瑕疵。手上转着，嘴角便不受控地上扬。不愧是我，能从眼角余光里发掘出如此配爱丽丝洛丽裙的鞋子。虽说只有红叶大姐明着讨要了礼物，但在与□□这小几个月的相处里，中也还是体会到了一种陌生且无法抗拒的温暖。严格来说涉世年龄只有八岁的他，纯真地想回报这份善意。
当太宰幽灵般出现在中也身后时，中也正双手小心地接过商铺老板包装好的系着鲜红色蝴蝶结的礼品盒。
“呐，中也君，猜猜我刚买了什么？”
中也手一抖，差点摔了盒子，在斜了这半边阴险脸一眼后，轻手轻脚地将礼品盒稳稳放入购物袋里。那里，已经静静躺着给红叶大姐精雕的手工银质匕首，给首领细琢的酒具银器，给老爷子上好的本土烟草。战果丰盛的中也心情很好地打算不与这混蛋计较，于是微仰头破例回腔道。
“绑带浪费装置能买什么。”
“哼，是中也君绝对会眼馋的东西！”太宰卖着关子。
“算了。”中也本就不多的耐心消耗殆尽，转而问道：“接洽完了？”
太宰收了嬉笑，安静地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少年。蓝色的眼澄澈如镜，印着他的影。
“车上说。”转身向来时的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