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计划有变。”
中也轻轻将购物袋安放于脚边,摘下了帽子,仰靠在椅背上,等待着下文。
瞅着眼前人有恃无恐的样,太宰莫名有些牙痒。
“他们改了交易地点,明晚十点,卡萨布兰卡。”
中也歪过头,看着太宰面色不虞,咧嘴笑了。
“你怀疑有猫腻?”
虽然他平日里并不会像某个混蛋一样有事没事的找茬,但如果有大善人替他抢走了太宰治的蟹膏,那也是喜闻乐见的。当然,□□的任务他并不担心,不得不承认,有太宰在,似乎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更像是下马威。”
如果太宰知道中也心里对他的的超高评价,声线可能会上扬一点。啊,虽然本来也预料到这次可能不会一帆风顺,但还是想轻轻松松地完成工作,轻轻松松地赚取假期,一心一意地研究他的小狗啊。想到这,太宰将原本看向窗外的冰冷视线转向中也,在撞上他的笑脸后,起了坏心思。
“嘛,小狗狗跟着主人就好了。”
如愿看到了魔术般的变脸,太宰接着好心提醒道。
“建议中也最好保持体力哦,我们直接进阿特拉斯山脉。”
阿特拉斯山脉西起阿加迪尔,东至突尼斯。浩瀚绵延,孕育无数矿产。此行是与非洲矿财主合作的头炮,这炮若是打响,那这片世界原材料仓库将为□□源源不断地输送各种战略资源,所以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至于为什么那个发际线后移的中年人在刚篡位不久就暗搓搓将手伸这么长,太宰治没兴趣也不关心。想来应该主要是和梶井基次郎最近搞的那些爆炸有关吧。
中也沉默了,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会有场硬仗要打,于是便合了眼,呼吸轻浅。
太宰有些讶于中也的沉稳,短短几十天的时间,那个穿着墨绿色骑手服的狂妄少年似乎已难觅踪迹了。原本会仗着压倒性实力,无视一切计划,不,应该说是蔑视一切的小鬼,竟然会安静备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明明还没有身为人的自觉,却行着人之事。
太宰盯着中也挽袖露出的手臂,并不试图找出注射的痕迹。那种小伤口对它来说,连蚊子叮都算不上,一丝一毫都不会留下。同理,疫苗对它来说,也就是水吧?神明的血液混入了水,那不就,玷污了吗?这么一想,似乎和病毒感染能达到相同的试验目的。
论题为:神明使用手册。
回想起昨夜医务室,从中也君经他稍一干扰就选择不接种的态度可得,中也君接种,仅仅是因为命令,与病毒可能的致死性毫无关系。闪烁着耀眼生命光辉的中也君不可能和他一样是因为缺乏求生的兴趣,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它只是,作为非人的存在,单纯的不在乎。
因为神明不会死。
太宰锐利的眼神,以求知的名义,一刀刀划在中也白净的藕臂上,落下一抹血色。鲜红化成蝴蝶结在中也脚边热烈地绽放着,像是团矛盾的火焰,燃烧着,驱动着太宰。
“请……请问……”司机小心翼翼的问话还没开始就被棕黑发少年骇人的视线打断了。
“小声点,睡了。先去汇合,再进山里部落。”简短地用近乎耳语的音量交代完,太宰理所当然地向司机先生伸出了手。
几秒钟后,不是干部却享受着干部待遇的太宰已经全身心投入了最新更新的游戏机中。谁让小狗这么大意,首通是我的了。
05.
中也是被濒死的窒息感唤醒的。一睁眼,那张噩梦中都不想见到的脸占据了整个视网膜,令未苏醒的大脑继续宕机了一秒。这是梦中梦?中也迷迷糊糊地想。
但拂在脸上的温热和鼻翼两侧的压迫太过于真实。眼前薄雾散去,中也猛地拍开那只可恶的手,还未来得及呼吸,就暴怒道。
“想死嘛!混蛋!”
回应他的是突然放大的游戏机显示屏,大大的CLEAR闪着彩光,散着礼炮,叫嚣着吹断了中也最后一丝理智。
“混蛋阴险脸!!!!!我要杀了你!!!!!”
太宰一手高举着首通游戏,一手虚抵住中也伸来的手,得意的脸上写着“这才对嘛”的表情。刚刚那个在斜阳余韵笼照下,天使般的乖巧睡颜,一定是专注于游戏后造成的眼部疲劳导致的。太宰确信着。
这场小孩过家家般的打闹并没持续多久。一小部分原因是,中也在理智丧失下,却依旧保留了对弱小生物留情的本能,雷声大的拳风到太宰近前只剩零星雨点。主要原因是,山路不易剧烈活动。
马拉喀什,十八点 。
越野车披着最后的红霞驶进了深山,土路崎岖,一路颠簸,能把骨头颠酥。
“还要多久……呕!”太宰如僵尸般搭上了前座的椅背,气若游丝。
“离目标铀矿直线距离一刻钟车程,但看这山路估计还要半个小时左右。”勘探专家抱着摊开的工具箱,内部镶嵌了台袖珍版特殊辐射测量仪,占了近三分之二的容积。剩余空间满满当当塞着各种不知名的瓶瓶罐罐,还有两副防毒面罩。
察觉到身后人的打量,专家开口说明道:“面罩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天然铀矿放射性不强,短暂停留甚至都不需要防护。”
“嗯……”太宰无所谓地应了声,腹部不断涌起的翻滚感充斥了他的大脑,他其实,几乎什么都没想。“快点开,查看完矿,得赶在天黑前进村。”
矿财主那边估摸着在发现他们往山区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但这个时间差游戏,他们稳赢。考虑到人力物力成本,矿财主定不会有部队长期驻扎在山里,通讯集结人手都需要一定时间。村子里虽然肯定会安插那么一两个眼线,但也不足为惧。理想情况是,部队在他们成功留宿后赶到,碍于外人,他们也许会收敛点。入夜后,村里人的戒心将成倍上升,到时再借宿就难了。
“扑噔”一下,车体带着巨大的惯性冲过一个大洼,太宰跌回后座,尾椎生疼。又是一个过山车,头应着自重歪向左侧。那端,中也左手撑着内饰板托着腮,望着窗外重峦叠嶂,右手搭在翘起的左腿上,发尾晃都不带晃一下。于是,“其实和小狗在车里凑合一晚也不错”的想法就莫名跳上了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太宰心头。作为实践主义者,他骤然卸了力,任由身体滑向左侧。
中也听到异响,一转头,就见着太宰匍匐在身侧。棕黑色的发轻触着他的膝,表情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