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宰治？”中也犹疑地抬起了右手。
“呕！”看着眼前人肩头轻颤，中也警铃大作，却还是没躲过下一秒的饕殄盛宴。一时间车里弥漫的难以言喻的气味令中也愣住了。
司机默默地摇下了车窗。
“太。宰。治！”缓缓地，中也从牙缝里，挤出如恶鬼般的低吼。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机敏如太宰也只能在趴伏中，勉强仰起头，发出一连串干笑。他也没料到姿势的变换，导致胃部的压迫。
裤脚鞋子沾上秽物事小，购物袋成了临时塑料兜事大。
震怒、暴躁、无措、委屈，纷繁的情感如暴风雨般摧枯拉朽地席卷了一切表达系统，中也面色木然，像是一具精致的人偶。
太宰的心猛的酸了一下，收了嘴角，撑起身抬起手，颤颤巍巍，小心翼翼。
微凉的手搭在颈侧，中也身体一颤。耳畔吹来轻柔的风，渐渐拂开了眼前笼聚的黑气。
“我会为此负责的。任务结束后，一起再去souk买礼物吧。”
看着中也依旧面无表情的脸，太宰小声补了一句：“花我的工资。”
“你说的。”语言系统重启成功，中也沉默地盯着太宰看了几秒。堪比绷带的脸色，白如纸。与上次因他目空一切，导致这家伙受伤时的脸重叠在一起。于是那些浓烈的情感就此偃旗息鼓，在心里氤氲成一声叹息。
松了兜里僵握的拳，中也静静摘下他的手，探身向前。从中央扶手箱内取出纸巾和垃圾袋，手脚利索地收拾完残局后，拿起了一瓶矿泉水，拧开。
太宰惊恐地看着中也递过来的水瓶，心想，完了，看这架势，小狗是想掏干我。
“快喝！混蛋！”
中也对太宰难得的温和悬在空中，迟迟落不了地就转为了恼羞成怒。
为防止车内再次发生倾倒事件，太宰接过水瓶，轻啄了一口。甜甜的，凉凉的。
太宰牵动着嘴角，刚要出口的谢字，被中也开关的车门夹断了。
他们到了。
06.
夏末的大阿特拉斯山脉已经转凉。森冷的晚风，擦过薄而浓密的灌木丛，钻进裤脚，令一行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好了。”中也双手插兜，踏着一地的半日花和薰衣草缓步走来。身后不远处是四方的警务室，已空无一人。
“但没有钥匙。”他意有所指地偏头扫了眼一旁高耸的电网栅栏，而后靠近太宰和专家，打算简单粗暴地直接带他们飞过去。
太宰笑了，没有领情地错身，大步向铁门走去，过膝的漆黑风衣遮住了虚浮的脚步。“作为客人，当然得堂堂正正地走大门。”
“啧。”中也反身跟上，手却没揣回兜里。
如变戏法般，太宰在门前亮出一枚银针，半弯下腰。一声脆响后，门开了。伴随着铁门吱呀声，太宰回头，仰首冲着挂在警务室屋檐下一角的监控摄像头，粲然一笑，甚至还热情地扬了扬手。
中也挑了下眉，黑着脸一把将这厮推进了门。
门里门外，两方世界。风无所顾忌地肆虐着。大半没有干燥树林庇护的大地裸露在夕照下，折射出温暖的棕黑色。那些还享有树荫的角落，则隐隐泛出黄绿色的光。看起来是正常还未开采的矿场，太宰抬手紧了紧风衣。也就是说，矿财主真的只是给下马威，以这种儿童的把戏彰显地头蛇的霸权？
“不对，果然不对。”风适时地捎来了谜底。
“说清楚。”太宰面向勘探专家。
“辐射数值不对。”在鸢色眼眸注视下依旧泰然自若，专家一边反复调试着仪器，一边解释道：“前面距离远的时候，监测数值较低可能是因为远距离导致的误差较大。但这么近距离的监测，数值却依旧低这么多，仪器误差不可能这么大。”
“那专家先生言下之意是？”
“只有一种可能。这底下不是铀矿。”
太宰侧头再凝视着这片土地时，鸢色渐浓。
“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话音刚落，一道裂纹突兀地出现在中也足前。殷红色裹着一块块等大的石块鱼跃而出，呈扇形均匀排布在专家面前。在短暂的目瞪口呆后，勘探专家迅速进入状态开始成分鉴定。
太宰则“噗嗤”一声笑了，眼里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了宝石。“中也君竟然这么自觉当起了矿工。”话还没说完，身形一闪，堪堪躲过了狼狈下陷，但由于实在没什么气力，下盘不稳，就要倒地，却被拽了一下，稳住了。
中也收回手，没好气地看着这风中残花。
“结果出来了。”专家的话及时制止了太宰想作妖的心。扇形陈列的石块被专家重新一字排开。“按照离地表的距离从左到右，最左边这个还是天然铀矿，但往右……”专家顿了顿，似乎有点不确定，但本着专业素养还是继续说道：“就逐步偏向于铅矿。当然这在常理下是不可能的，现存的铀矿大部分半衰期都堪称海枯石烂，短时间内衰变成铅简直是天方夜谭！”银框镜架随着专家的情绪舞动着，在转向半插着兜的中也时安静了。“但……也许有什么异能……对，非自然的力量，也许可行……”
事情变得有趣了。太宰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随着专家的解释，逐步焕发出光彩。
“我怀疑……”
“有第三方的人。”
坐回后座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带着不自觉的默契。因任务可能要失败的事实而面色阴沉的中也，在看到太宰盎然的兴致后更黑了，压了压帽檐，掉转头去。
“还不能断言，但八九不离十。我们初来乍到不至于招惹上这么个麻烦，估计是M方的旧敌。”太宰也偏头望着窗外逐渐清晰开阔的铺路，石子在最后的落日下晃着光。他微眯着眼，想起了这次任务本来还未提上日程，说是M方一直在讨价还价，双方正焦灼着，却在一次会晤后突然达成了协议。想来应是M方出口本国矿产的行为激起了反抗，未免夜长梦多，才选择尽快出手。但，矿财主应该也不知道那些反抗军已悄无声息动了他的后门了，不然刚刚的守卫不会只有若有似无的电网栅栏和零星看门狗。怪不得那老狐狸派了他俩来。
“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