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伯伯尔部落,十九点。
太宰子弹般冲下车,扒着村口的树,一阵干呕。谁能想刚刚短暂的路程威力竟如此大,幸好前面都清干净了。还未缓上气,便身形一晃。有什么东西趁他不备,撞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腿。他慢慢扭身,手向腰间摸去,又放下了。
那是一个小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地向上盯着他。
“哥哥,好漂亮啊。”
“噗嗤。”晚一步跟下来的中也恰巧赶上了这句,捂着肚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哈哈,哈哈哈哈,明明那么不讨爱丽丝喜欢,在这倒是受女孩子欢迎。”橙色发梢在渐落的夜幕里格外明艳。
“哥哥,更漂亮!”
一句话令中也哑了火,挠着头,为难地看着小女孩向他不断摇晃的小手。而腿依旧被小女孩一手抱着的太宰,则悠悠然环起了臂,岿然不动。小女孩放不下这个,又想要那个,小嘴一瘪,豆大的泪啪嗒啪嗒地落。
“诶?你别哭啊。”中也惊慌着上前两步,单膝跪地,习惯性摘下了礼帽。
甫一触到柔软发丝,仿佛按下了开关般,小女孩破涕为笑。太宰低头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下。
“萨尔玛!”
听到这声,小女孩倏地转头对着村里急匆小跑出来的女性叫道。“Amy!”两手依旧扯着二人,欢快地原地蹦跶了两下,满脸写着“快看我发现的宝物”。
到近前,妇女捂着头巾蹲下,嗔怪了句听不懂的话。而后,抱起孩童,一双黝黑的眼带着歉意看向两个少年,再张口时,是不太流利的英语。
“抱歉,我的孩子打扰你们了。请问,二位是过路的旅人吗?”
在这期间,小女孩坐在妇女的臂弯里,即便被应该是母亲的角色多次制止,手依旧坚持不懈地伸向中也。于是,善良的少年抬起右手,摘了黑色手套,任由女孩抓着。小手太小只能缠着他的尾指,软软的触感令他没留意到身边人半阖了眼。
“啊,是的。”中也微笑着。“这是我……”
“这是我弟弟。”一只手蛮横地搭上了中也的右肩,有意无意地抚着,半边体重压了上来。“还有两个随行,我们想翻过山,去撒哈拉。快天黑了,不知能否借宿一晚。”纯纯一副天真小少爷的做派。
“当然可以,随我来。”妇女爽快地答应了,又不好意思地对中也笑了一下,转身带路。
中也右手被束缚着,左肘顶了太宰一下,没顶开。外人在前不好发作,只好由得这无赖没骨头似的瘫在他身上,蓝色的眼瞪得大又圆。
不过,这暗地里的较劲很快就在各种视线下停歇了。或善意好奇,或害怕警惕的目光从院落小门旁,冒着炊烟的小窗内,小二层的屋顶上,透过黄色的土气,纷至沓来。
“不要担心。我们这啊,虽然平日来的外人不多,但对外来旅人都很友善的。”妇女边抚慰着他们,边挥着空闲的手左右招呼着。“只是前段时间发生了些事,大家,有的会有些抵触心理……啊,前面就是村长家了。”说着加快了脚步。
妇女没有明说的事,想必是关于这村子附近矿的事吧。太宰橫搭出去的手微一使力,中也便偏头轻点了下。他也嗅到了些不寻常的气息,暴戾狠辣,混杂在人群里。是矿财主的人,还是第三方的一会儿去探下。好。无声的默契流淌着,两人跟在妇女身后进了村长家的院子。
石头垒砌,黏土加固的墙刚过人高,利落地分割着空间。牛羊在划出的圈内旁若无人地咀嚼着,颈一动不动,定定地正对着小二楼外墙上垂挂的手织帐幕。红底白纹衬得一旁的蓝色门扉在稍暗的天色下更显安宁。门开了。
宽敞白袍裹不住的曼妙身姿,趿着红鞋,迈了出来,身后是两位相互搀扶的皂袍老人。
“村长。”妇女先是颔首道,接着热络地对着女子寒暄。“罗伊医师好。”
医师?两少年面带微笑,看着女人走近。比当地人浅半度的蜜色肌肤在将晚中酝着白巧的色泽,隐隐散发出醇厚的榛子香。女人一双美目在众人身上逗留了一秒,转向了小女孩。
“萨尔玛。”乌发溢出白袍,那股坚果味更浓了。“今天还有没有流鼻血呀?”声线细软,俨然是个温柔的医师。
“没有哦!萨尔玛有乖乖地吃糖!超好吃!”
“好孩子。”女人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而后对着二老道别。“有客人来了,二老就不必远送了。请一切放心。”转身,趿着红鞋,施施然离开了。
“呵呵,几位是?”老者徐缓地拉回了几人的视线。
妇女三言两语讲明了几人的来意。老头虽佝偻着背,但眼神清明。
“嗯,那就住村南头的那间小院吧。那干净。我带你们去。”
“真是太感谢了。”太宰笑意盈盈。
谁料那老头依着老太挪了两步又停下了,对着妇女叹道。
“哎。你带他们去吧,我这老身骨哦,是越来越不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