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身侧没了动静,宁泽立即止住前进的步伐警惕地朝后望去,看到熟悉的身影仍站在原地时他松了口气,略略提了提音量问道。
“没事,刚才看错了,差点把树的影子看成了一个人……”
石望宁摇摇头,晃去脑中莫名其妙的遐想,快步跟了上去,与他并肩。
声音渐行渐远……
……
离火光越来越近时,他们已隐隐能感受到周围上升的温度,暖意驱散了寒意,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松了下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直到枯木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逐渐清晰,他们对视一眼,收敛了泛着笑的眉眼,重新把嘴角拉平。
脊背微弯,恭敬的神情上脸。
石望宁与宁泽一同,一左一右伸出手将挡路的树丛扒拉到一旁,一边迈步而过,一边低眉顺目地恭声开口道:“大——”
人。
话音戛然而止。
戛然而止的瞬间,石望宁只觉得天与地仿佛颠倒了一般,树木在眼前拢成囚笼,依稀在叶与叶之间露出孤月的轮廓。
原来……今夜是这样的天……
宁泽的脸从他面前一晃而过,其上的神情与他犹如在对镜相照,石望宁莫名地想道:我们可真像啊……
“咚——”
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几乎是相继响起,重叠成了一声。
“哗啦啦——!”
栖息在附近的鸟雀被惊得扑腾着翅膀飞离,带起一片扑簌声。
……
散着寒意的刀面倒映出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斩风刃上悬着的血珠顺着刀身蜿蜒向下,聚在刀尖。
暗色的血液伴着“啪嗒”声落下。
血色堆积,野草不堪重负地向外一折,血珠越落越多,连成一片血线后逐渐汇成一滩。
花戎将内力注入到斩风刃内,手腕轻轻一转。
刀身轻振,血液四溅,斩风刃干净如初。
“还漏了一个……”
花戎犯难地叹了口气,他提起衣摆跨过脚下的两具无头尸,在烧得热烈的火堆旁站定。
难闻的焦臭味隐隐飘在鼻尖,他却恍然未觉。
“可真能躲啊……”
花戎状似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火堆上跳跃的火星,半张脸被火光照得明明灭灭。
汪小石屏住呼吸,心突突地跳着,手心里满是冷汗。
他借喂马之由走出了这片空地,原本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但他犹豫了。
忆起这一点时,扑面而来的悔意几乎要将他淹没,汪小石看着手中不断颤抖的长刀,整张脸因懊悔皱成了一团。
他想起前日在试锋台上,偶然抬头瞥见的那一幕——死死盯着前方的花总管,那双往日里总是盛着笑意的双目中充斥着狠戾之色。
眨眼之间,那双眼睛中的情绪又很好地被它的主人藏了起来。
在花戎注意到他之前,汪小石先一步低下了头。
……
汪小石啊汪小石!花总管是何等重颜面之人!你早该意识到的,那杀意缘何而来……
他此刻与花戎不过相距一个树丛的距离,那“咚”地一声如平地惊雷般在耳边炸开时,他全身血液冻住,眼前一片空白。
只剩他了……
汪小石是想拼这最后一把,为那些临时凑在一起的兄弟报报仇的。
但他实在是没这个胆量,看着手上抖得更厉害的刀,汪小石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像他这般靠捐财谄媚上官得职的,哪会什么武艺,更遑论和曾为武林出身的花总管交手。
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汪小石只能拼命祈求花总管久寻不到他后就此离去。
可惜,事与愿违。
“找到了。”
完了……
听到声音后,汪小石绝望地闭上眼。
“啪嗒——”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下来,砸得汪小石眼皮微颤。
没……没死?
他挣扎了半晌才睁开眼,摸了一把脸,借着火光一看,大骇!
血!是血!
汪小石惊惧不已,听到有人叫他时,才恍惚回神。
我还活着……对对……这血不是我的……
“喂!醒醒!”
感受到有人在拍他的面颊,汪小石的意识“噌”地回笼。他挥舞着双手,胡乱地应答着:“是是是……”
一张满是胡茬的脸占据了他全部视线,陌生的黑衣人示意汪小石向上看,花戎的尸体被钉在他背靠的那颗树的正上方。
“处理掉,听懂了吗?”
汪小石失了魂一般点点头。
“好。”
见他应了,黑衣人几个起跃消失在黑暗深处。
汪小石在那呆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后,又来了四五个蒙着面的黑衣客,为首之人看了他一眼,丢给他一块木制的令牌。
嘶哑的声音伴着令牌而来:
“朝廷是回不去了,随便找个地方去赎你的命吧。”
汪小石不知道他们又是何时离开的,等到他游魂般处理完一切后,寒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他才想起那块令牌。
掏出一看,上面只粗糙地刻了个“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