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林训凝望着黎破晓离开的时候。
常青校园内,简雨涵站在操场上的公示栏前,她拿着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大页纸张,铺在了公示栏上,那页纸上写着——艾滋病知识普及!
有一只手从她的身后伸出,替她按住了那张大纸的边角,简雨涵转过头去,在她的身后,李占亭和乐晴替她拿来了更多的资料,而黎风则站在她的身侧,平静自然地为她按住了整张板报。
香草园内,花房里的木雕落了淡淡的一层灰,江爷爷站在一片翠绿的香雪兰前,他的手里捏着江俊夕最常使用的刻刀,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片刻刀,身体仿佛是定住了一般,许久都没有动弹。
黎家的大房子里,黎妈妈独自一个人坐在四人的餐桌前,她的眼里有着越来越多的失落,饭菜都已经凉透,却没有一个人回来。
***** *****
周日的上午。
家悦超市的大仓库内。
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正在忙碌地将整箱整箱的货物搬上卡车,一个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顺手将自己的矿泉水递给一个瘦弱的少年。
“阿俊,喝点吧,一会就该吃午饭了。”
瘦弱的少年略微喘息着将一箱货物搬上卡车,他带着一顶白色的帽子,帽沿压得很低,看不清楚他的脸,却可以清晰地看清楚豆大的汗珠从他的下巴出滑落,尽管喉咙很干,他还是推开了那个好心男子的矿泉水。
少年摇头,表示自己不渴。
“还挺能干的。”
温善的成叔叔拿起矿泉水自己喝了一大口,再看少年,好心地问道:“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就出来打工了?不上学吗?”
少年只是低头干活。
过了许久之后,久到问他话的中年男子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少年却在把一箱货物搬上车之后,低声安静地说了一句。
“我不上学了。”
“吃午饭了。”
当给工人的盒饭运过来的时候,成叔叔自己拿了一份,又拿了一份递给瘦弱的少年,少年接过盒饭,自己一个人走到了仓库的角落里,坐下来一口口地吃。
他吃得很急,也很香。
等到被一口饭噎到,江俊夕咳嗽一声,脸上露出了很难受的神色,他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胸口,嘴里全都是难以下咽的饭粒,好心照顾他的成叔叔已经将一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递到了他的眼前。
“喝点水,噎到就不合算了。”
他犹豫了一下,微微抬起头,帽沿下是一双小心谨慎的眼眸,他看了看笑着的成叔叔,最后还是接过了那瓶水,只不过在喝完之后,将矿泉水牢牢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小小年纪,还是念书的好。”
成叔叔看着少年手指上磨出来的水泡,他摇头,这个小工友瘦的像个小孩子,比他自己的孩子大不了多少,他想了想,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几粒糖放在了少年的手里,“刚才从货箱里掉出来的几粒糖,本想拿回去给我儿子吃的,还是你吃了吧!”
那几粒水果糖放在了少年的手里。
少年低头看着那几颗亮晶晶的糖果,他怔了怔,眼角却忽然湿润了,慢慢地泛起了一丝星芒般明亮的泪光。
心里忽然翻涌过一阵灼热的疼痛!
……
……
“吃了糖嘴巴就不苦了,你喝的那些药光是闻着就让人很受不了了,感激我吧,我对你会不会太好了呢。”
“黎破晓,你以后不要再给我糖了,我又不怕药苦,别总是给我糖吃,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哄。”
“你就是小孩子!”
……
……
默然地将那几粒水果糖用力地攥到手心里,少年将手中的盒饭放下,他沉默地剥开了一粒糖,然后将透明的糖果放在了嘴里。
很甜很甜的味道……
那样甜的味道,却也背弃了他……
含着糖块的少年忽然仰起头来,他轻轻地捏住自己酸涩的鼻子,慢慢地闭上眼睛,在拉得很低的帽沿下,有两行滚烫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过他的眼角……
“成叔叔,我的自行车修好了吗?”
仓库外,女孩子的声音传过来,乐晴一身简单的运动装,从仓库的外面走进来,这是她家的超市。
成叔叔忙一迭声地说道:“修好了,修好了,就等你来取了。”
他转身从仓库的角落里推出一辆橙色的自行车来,而乐晴转头对一个被仓库的大门遮挡住的地方说道:
“破晓,你过来等我一下啊,站在那里多累。”
“嗯。”
接着走进来的是同样推着自行车的黎破晓,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子,而头顶上扎束的红丝带分外的夺目鲜艳。
“成叔叔,这是我同学黎破晓。”乐晴给成叔叔介绍,“我今天就是要和她去不远的清和市找人,所以就劳烦你连夜帮我修脚踏车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不就是修个自行车嘛,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成叔叔爽朗地笑着,转头看向仓库的一角,“阿俊,拿两瓶矿泉水来。”
成叔叔的声音很大,让破晓和乐晴都下意识地看过去。
但是。
在成叔叔转头招呼的那个角落里,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剩下一堆高高堆起的货物。
“奇怪,这小子这么快就跑了。”
成叔叔愣了一下,自己转身去拿矿泉水,边拿边说,“我给你多拿几瓶水吧,虽然是深秋,外面的温度还是挺高的。”
“好啊。”
乐晴笑眯眯地答应,然后试着自己的脚踏车,成叔叔已经将几瓶矿泉水放在了黎破晓的车筐里,随口问道:
“你们到清和市去做什么?找朋友啊。”
黎破晓的面孔带着些微的苍白,额头还贴着纱布,她抬起头来看着热情的成叔叔,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
“嗯,我们是去找一个朋友。”
她要去找江俊夕,但是没有想到,乐晴也愿意和她一起去。
“你的脸色不太好!”
成叔叔看出了黎破晓的虚弱,他善意地提醒她,“路上要小心,看你这个样子,不会是发烧吧。”
黎破晓摇头,“我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乐晴的手抚上了黎破晓的额头,脸上又出现了担心的神色:“你明明就在发烧,我说你真是为了找江俊夕都不要命了,你都让我急死了,这两个月你说你已经找了多少个地方,你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乐晴,别说了。”
黎破晓推着自行车拉着乐晴朝外走。
她没有注意到那堆货物。
而在那堆货物的另一端,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将帽沿拉得几乎把整张脸盖住的少年瘫坐在水泥地面上,没有人可以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唯一可以看到的,就是他紧紧咬住的嘴唇,颤抖的肩头,还有……紧紧攥住的手指。
他在拼命地压抑着那些即将破口而出的哭声……
不要让她看见……
不要让她听见……
“你怎么在这里?”
盖在脸上的帽子忽然被人掀开,成叔叔看到少年一脸的泪痕,那些眼泪犹如狰狞的小蟹爬满了他面孔的每一个角落,从他的下巴处滑落……
他在哭……
成叔叔楞住了,“阿俊……”
“对不起……”
江俊夕嘴唇颤抖,他从地上摇晃着站起来,即便休息了这么久,他居然还是汗流浃背,面色苍白,从成叔叔的手里拿过自己的帽子,他慢慢地走到前面去,微晃的视线里竟然清晰地映出了那个骑着自行车越行越远的纤细身影。
阳光金灿灿地洒照在女孩子的周围,而红色的丝带束在她的头发上……仿佛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江俊夕的眼眸里依然凝结着滚烫的眼泪。
然后。
他的身体晃了晃。
眼前忽然一黑,大脑的意识在刹那间疯狂地旋转,江俊夕眼睛一闭,泪水溢出眼眶,单薄的身体已经如落叶一般地,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救护车在马路上尖锐的鸣叫着,飞快地行驶着。
就像一阵疾行的风,卷起路边一阵阵金黄色的落叶,当救护车刚刚停在了常青市第二医院的门口时,救护车的后门很快打开,有护士推着担架车从车上下来,而等待多时的医生都已经迎上来,簇拥着担架车朝着急诊室奔去。
突然休克的江俊夕躺在担架车上,那样急速的前行让他从铺天盖地的昏黑中稍微清醒过来,他被送进了急诊室,在勉强幸存的一点点意识里,他忽然感觉到手臂一凉,有细细的针尖将要刺入他的皮肤……
心中一震!
昏迷中的江俊夕忽然竭尽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
那个将要为他抽血的护士猝不及防,她手中的针管在江俊夕的手晚上滑下一条长长的血口子,从手臂一直到手腕……
护士惊叫,“你……”
“别碰我。”
江俊夕吃力地说话,拼尽全力地睁开眼睛,他仰面躺着,眼前出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那些都是要来抢救他的医生和护士。
“我是……”
干裂的嘴唇沁出鲜红的血珠,江俊夕艰难地呼吸着,他的面孔苍白苍白,声音微弱得仿佛随时都消失掉。
“我是……艾滋病患者……”
啪——
他此言一出,原本为他抽血的小护士如被毒蛇咬中,迅速甩手扔掉了手中的针管,同时,那些原本将要救他的医生和护士竟在同一时刻后退,如避瘟疫,远远地避开了江俊夕。
江俊夕孤寂地躺在了急诊室的病床上。
他轻轻地闭了闭眼又睁开,仿佛这样的反应,这样的一切他早就已经习惯,鼓起身上的最后一份力量,他吃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眼前的一切还是一片不清晰的昏黑。
受伤的手臂还在汩汩地向外流着血……
他的身体如风中的落叶一般摇晃着,随时都有可能栽倒下去,但他却硬撑着从病床上站了起来,而整个急诊室的医生和护士都没有人敢走到他跟前一步,他们全都恐怖地看着江俊夕,脸上的五官都仿佛是在一刹那挪了位。
一分钟前,他还是一个需要抢救的病人!
一分钟后,他就是所有人眼中可怕的瘟疫!即便是医生,也会视艾滋病如魔鬼!
“我怎么了?”
江俊夕用手撑住病床,努力让自己的视线清晰一些,他转向离他稍微近一点的那个医生,低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晕倒吗?”
“应该……应该是贫血。”
那个医生朝后退了一步,仿佛和俊夕呼吸同样的空气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你不如去找一点含糖份多的东西来吃,我们这个医院……”
江俊夕揉揉眼睛,试图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挂在病床旁架子上的一个输液瓶,那本是用来给他输液的,现在却没有一个护士愿意上来为他打针,他的眼里泛出淡淡的湿润光亮,喉咙沙哑干涩犹如咳血。
“这是输液瓶里装的是葡萄糖,对吗?”
“对的。”
那个医生连连点头,又朝着站在门边的小护士使眼色,“这样好了,我现在马上派人出去给你拦车,把你转送到常青市医院去,那里的医院比较大而且正规,也许可以帮助你……”
“谢谢,不用了。”
江俊夕摇头,他吃力地仰起头,取下了那瓶装着葡萄糖的输液瓶,将输液管扯掉,然后揭开了输液瓶上面的盖子,将瓶子里的葡萄糖溶液缓缓地喝下去。
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离他远远的,为难地看着坐在病床上的江俊夕,他们甚至在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
江俊夕认真地喝着那一瓶葡萄糖。
然后。
温热的眼泪从他苍白的面颊上无声地流下来,而那双漾满泪水的墨黑色眼眸里,充满了静静的忧伤……
****** *****
傍晚。
当常青市医院的医师楚林训赶到第一医院的时候,江俊夕已经离开了,急诊室的医生面露难色地向楚林训讲述了白天的事情,那个医生不住地叹气。
“我们没有想到他是艾滋病患者,他自己说出来的,那我们能怎么办呢?谁也不敢去给他扎针啊……”
他甚至是觉得他的做法是理所当然的。
楚林训站在急诊室的中央。
那个医生指挥着护士将所有江俊夕碰过的物品都抬出去消毒,至于沾染了江俊夕的血的那张被单更要夹出去焚毁。
白色的被单落在地上,耀眼洁白的被单上,那一抹从江俊夕手臂上流出来的鲜血已经干涸凝固了。
楚林训的眼瞳越缩越紧。
站在他身边的医生恨不得将整个急诊室都清洗一遍,不停地抱怨着,“小小的年纪怎么会得艾滋病呢?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得了这种病……”
“得了这种病又怎样?!”
倏地。
那名医生的衣领忽然被楚林训用力地抓住,楚林训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决绝的怒气,“艾滋病人也是人,你们这些做医生的到底有没有医德!”
医生被楚林训突然升腾的怒火震慑住。
他觉得楚林训随手都有可能出手打他,因为楚林训的怒火竟然是如此的真实可怕!
急诊室的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面色苍白的黎破晓踉踉跄跄地跑进急诊室里,她一眼就扫倒了楚林训。
“俊夕哥他在……”
“他已经走了。”
出乎意料的,楚林训冷冷地放开了那个满脸冷汗的的医生,眼里有着难掩的失落,是他打电话通知了黎破晓。
“走了?”
黎破晓一怔,她怔怔地看着急诊室里的每一个人,“他不是突然休克了吗?他不是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了吗?他病得很严重,他怎么可能走了?”
站在黎破晓身边的一位护士为难地开口,“可是他说,他是艾滋病患者。”
黎破晓转过头去。
她看到那名护士满脸的为难,她似乎明白了,她的眼里忽然凝着越来越多的惊讶和绝望,她茫然地看着那一个急诊室的医生和护士。
她的耳膜轰然。
“所以你们就让他走了是吗?”
她的嘴唇煞白一片,环顾四周的人,眼眸不可思议地睁大,盛满了空旷哀伤的晶莹,“就因为他是艾滋病患者,你们就不想给他治疗,你们让他走了……你们是医生……你们却让一个被救护车送来的人走出了急诊室——!”
“我们没有不救他。”
被楚林训放开的医生整整自己的衣领,伸手指着急诊床旁已经空了的架子,“他是贫血,我们给了他一瓶葡萄糖喝。”
“给他葡萄糖喝?”
黎破晓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眼眸里泪花闪烁,“你是说……你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为他打针输液,所以你们就给了他一瓶葡萄糖,让他自己喝下去?”
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沉默,没有人可以回答黎破晓的话。
黎破晓呆呆地看着那些医生。
那些医生在她的视线中慢慢地垂下头去,黎破晓眼里的悲伤越凝越多,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眸里掉落下来……
他们真的那样对待了俊夕哥……
俊夕哥……
黎破晓开始不敢往下去想,仿佛在想下去,就会有什么痛苦的伤口被鲜血淋漓地掀开,她的身体渐渐地僵冷起来,双腿沉重地再也站不动。
倏地。
一片苍白刺入了黎破晓的眼眸。
黎破晓泪光闪烁的目光慢慢地停留在急诊室地面上的白色被单上,被单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分外的耀眼,它证明,江俊夕曾经在这里过。
身体无声地一震。
黎破晓噙着眼泪慢慢地,无声地走上去。
走到那张白色的被单前,她缓缓地蹲下身去,伸出颤抖的手指,慢慢地碰触到了那片纯白,心痛如沸,她用力地咬住嘴唇,手指无助地颤抖……
楚林训转过头去,他的眼角一片湿润。
被单上,鲜血已经凝固了……
耳膜旁全都是轰嚣的声响,眼泪哗哗地落下来,她的喉咙仿佛是被看不见的手捏住了,她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息……
良久。
滚烫的泪珠从黎破晓的眼眸里径直掉落,落在了被单的纹理中,洇出一片小小的湿润,心脏“突突”地狂跳着,针刺一般的疼痛在她的全身弥漫着。
黎破晓一声低低的啜泣哽咽,“俊夕哥……”
那一声心痛的呜咽还未说完,就像是满心的伤痛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宣泄的破口,等到楚林训惊愕地转过头来的时候——
心力交瘁的黎破晓已经昏厥在地。
晚上十点左右。
闻讯赶来的黎爸爸和黎妈妈都已经到达了医院,他们冲到了病房里的时候,高烧刚退的黎破晓正在输液。
楚林训默然站立在一侧。
“破晓。”
黎妈妈心痛地看着黎破晓躺在病床上的憔悴样子,她伸出手来握着破晓冰凉的手,心痛地落下眼泪。
“破晓,你怎么会让自己病成这个样子啊?破晓……”
黎爸爸握住了破晓的另外一只手。
黎破晓已经清醒,她却只是仰面躺在病床上,一句话也不说,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闪亮的天花板,仿佛没有听到黎妈妈的呼唤。
她的双眸明亮空洞如冰凌。
“破晓……”黎妈妈更加心痛和紧张,“破晓……破晓……是妈妈啊,妈妈来看你了啊……你跟妈妈说话啊……”
她无奈地推着女儿的肩头。
黎破晓一直不说话。
恍若失去了灵魂一般躺在病床上,良久良久之后,她忽然轻轻地抽泣一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却有两行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划过苍白的面颊……
她哭了……
“破晓……”
黎妈妈慌了,她的手按在黎破晓的额头,惶然地说道:“是不是哪里痛?你告诉妈妈,是不是哪里痛……哪里不舒服……”
黎妈妈殷切关怀的声音就在耳边。
身体如被一把冰冷的刀刃切割,在黎破晓的身体里发狠似地翻绞,她的脑海里,却全都是江俊夕凄凉痛楚的身影。
更加多的眼泪从黎破晓的脸上滑落,黎妈妈关切的声音却换来她伤心绝望地哭声,紧紧地闭着眼睛,黎破晓忽然失声大哭。
泪如雨下……
被一种可怕的罪恶感完全吞噬,最后一分力气和理智都被耗尽的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她崩溃地哭出来,喊出来……
“妈妈,我喜欢俊夕哥……不可以吗?为什么……我不可以喜欢俊夕哥……”
“……破晓……”
黎妈妈声音哽咽,心痛得说不下去话,“妈妈不拦你了,只要你能保护好自己,妈妈就不会再……拦你……”
“可是……现在就算是妈妈答应,我也不配喜欢俊夕哥,我欺骗了他……我是一个坏人……我伤了他的心……”
黎破晓一面颤抖着哭泣,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诉说着,“我对他说……synpaschein就是重生……可是我却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转过身去,我给了他希望,却又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放弃了他!他现在这么可怜,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破晓……”
黎妈妈明白了黎破晓哭泣的原因,她伸出手为女儿擦眼泪,却总也擦不干,她想让破晓安静下来,却发现女儿的身体颤抖如打摆子,她终于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破晓啊,你别哭,都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的错……妈妈知道错了,妈妈以后再也不会为难你了……你别哭了……”
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欺骗了俊夕哥,我明明告诉他我会帮他的,我却骗了他……他不会原谅我的,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
没有人可以哄住黎破晓。
泪水如星芒一般从黎破晓的眼里滑落,她一面颤抖着推拒开黎妈妈安抚的手,一面闭着眼睛大声地哭着,像一个被丢弃的布娃娃一般痛苦绝望地哭泣着,泣不成声……
晓语:
我们在很痛苦的时候,总是希望周围人能够帮助自己,可是,当别人遇到了同样的痛苦时,我们却往往忘记了伸出援手,俊夕哥变得如此悲哀,我终于知道,艾滋病的确是一种绝症,它最先断绝的是,不是人命,而是——人世间的一切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