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只在一瞬,下一秒谢砚仙便将剑狠狠地没入九逡的心口。
九逡正要偷袭的手疼得蜷缩,他呵出一口血气,低声笑道:“不愧是敬微上仙。”
谢砚仙勾唇:“几日不见,魔君倒长了好大的本事。”
话音刚落,就见九逡平地而起,不顾鲜血横溅向后飞去,双手迅速作灵结,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向魔兵发出攻打衡光的指令!
谢砚仙原本以为九逡又会像之前一般保命为上,没想到这次他如此负隅顽抗,一时不察竟让他做成了灵结。看着嘴角挂着诡异笑容的九逡倒在血泊里,谢砚仙用绳子将他一捆,这厮诡计多端,死了也得带回去压好。
谢砚仙踢了踢九逡,而后看向瞬间魔力大涨的灵傀,将剑轻轻一弹,笑道:“坛佑,你的两个阵可结实?”
坛佑一边挥剑杀魔,一边没好气道:“自然结实!”
谢砚仙:“即刻领他们退入阵中,这里交给我便是。”
坛佑闻言皱眉看向谢砚仙,多年并肩作战的经验让他不做犹豫便飞身踏上高台,喝令弟子关闭山门,加固阵法。
陆绮星被一个小弟子搀扶着,随着众人向后退去,眼见那一抹白色的身影逐渐被黑色的魔兵吞噬,再见不到半点影子,唇微微抿起。
小弟子见状轻声道:“陆公子不必担忧,仙尊仙力雄厚,从无敌手,定能摆平这些魔物。”
陆绮星没有说话,只握紧双手看着山门。
谢砚仙见阵法闭合,便将腰间的丝绢抽出,附上双目,提剑向着魔兵走去,眼前一片空白,她想起从前师父教她衡光剑法时,她贪玩连最基础的开篇九式都学不会,师父便将她的眼睛蒙上让她用心去体会,周围寂静一片,唯有师兄念着心法从清晨陪她到虫鸣,温柔醇清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
血雨纷飞中,谢砚仙一身衡光剑法出神入化,出剑落剑间血肉落在她的白衣白剑上,踏在如炼狱的血海里她却似若游走仙境一般,全无半点狼狈之态,果决而冷漠,仿佛她才是麻木的傀儡。
剩下的几个魔卫见谢砚仙如同杀神一般吓得赶紧逃窜,谢砚仙也没有去追,一心砍萝卜一样砍着灵傀,良久,随着谢砚仙提剑舞完衡光剑法开篇最后一式,惨叫声、奔袭声、剑穿透身体的撕裂声都渐渐远去,天地间仿佛再无半点声音。
谢砚仙原地跪坐,双手翻飞间,灵力幻化无数长了翅膀的玄鸟飞袭而出,向着还未重新聚合成人形的灵傀而去,谢砚仙将无凌剑插入地中,地面缓缓在她剑下裂开一道深如天堑,绵延万里的鸿沟,随即那些灵鸟如同收到指令一般疾速旋飞,将地上的尸体血肉卷起而后冲向沟壑中,不过几瞬,便只留鲜血缓缓地流淌着。谢砚仙将剑拔出,飞速用剑划诀封印,击向正在缓缓合拢的大地,金光闪烁中,从地下传出了震耳欲聋的嘶鸣和哀嚎,仿若地狱。
许久,天地间重新归于平静。
谢砚仙将眼上的丝绢扯下,将剑身上的血迹擦了擦,提起九逡便飞向高台。
坛佑一直站在阵后,见谢砚仙过来,忙将摇摇欲坠的结界打开,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道:“你没事吧?”
谢砚仙看着陆续从后方奔来的众弟子,只低声道:“派人将九逡关在冲天塔中,时刻注意魔界的动静,恐有大战将来。”
坛佑见她神色凝重,皱眉应是。
众人上前来团团围住谢砚仙,七嘴八舌地:“仙尊太厉害了!”,“原来衡光剑法是这样练的,我就说我怎么总是学不明白,肯定是开篇没打好基础!”,“仙尊没有受伤吧?”,“仙尊怎么可能受伤……”
谢砚仙被吵地头疼,道:“行了,我哪次不是这么厉害,赶紧都回去好好修炼,最近没事别下山瞎溜达。”
众人连忙应是,谢砚仙见大家都散去只余陆绮星还站在原地,他身上的伤已经做了处理,此刻虽脸色苍白,双眸中却绽放着崇敬而兴奋的光芒,谢砚仙收回目光,看向徐环因道:“环因,你记得联系陆家,让他们带陆绮星回去,最近衡光不太平。”
陆绮星听到她这样说,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看着谢砚仙清冷而淡漠的侧脸,许久,只默默地垂下头。
谢砚仙交代好事情后,便将罗隐佩收回袖中,这九逡三番四次想得到的玉佩,自己还是把它看好吧。
她慢悠悠地御剑飞回明玦殿,准备回去躺一会,虽说自己并未受伤,但是血战之下也几近力竭。灵傀能成为上古秘术自然有它的道理,如果不是因为九逡这个操控的人是个半吊子,今日恐怕不能善了。
谢砚仙叹了口气,有些烦恼地将鞋踢掉,没用净身诀而是仔仔细细地洗了澡后,才趴在又软又大的云床上,全无在人前的仙姿。
虽已修得仙身,但谢砚仙骨子里仍是从前那个懒散贪图享乐的她,谢砚仙是天泾全宗最小的师妹,从小到大被师父和师兄保护得太好,学也学不成,又蠢又贪玩,跟着师父师兄自立了门派衡光,但还是终日无所事事。所以在那场大战中,她弱得连战场都上不了,只能靠听说才知道师父陨落,师兄失踪……
两百年来自己一直在寻找师兄姜鹤衍的下落,可是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管什么地方都没有丝毫消息。
谢砚仙挥手打开被她封在梁上的暗匣,一张画卷缓缓飘落在她面前。谢砚仙静静地看着那画,初初失去师父和师兄的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她无法接受师父的离世,也不相信那些人说的师兄是叛变逃走才一去不回,谢砚仙那时只是初修仙身的少女,无法报仇甚至不知道仇人的踪迹。
她只能日复一日地思念两个人,寻找姜鹤衍的踪迹,可是有一天却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有些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她疯了一样地画画,想将他们的模样印在纸上,到如今……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想起过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