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他们来做早操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了操场的墙角顽强地长着几株满天星,她正打算来移一株回她们的天台上种。
不过昨天刚下过雨,操场外边长着野生植物的地方都是泥土,浇了一夜厚重的雨,此刻如同她们那沼泽一般的村子路一样。
她没走一步都要很轻,且尽量跨度大一点,挑土多于水的地方,终于好不容易走到墙角连根拔起了一株,又挖了些土到花盆里,不过下雨的好处就是,泥土喝饱了水,会变得很松弛,她挖起来也比较轻松。
心满意足的正欲晚回走的时候,她的一只脚刚往回落地,就听见从学校围墙边传来砰的一声,她回头一看,是沐晴亚那么大一个人从围墙上面跳了下来,落到地面上,蹲着身子。
沐晴亚眼神犀利的,脸看起来阴沉极了,她冷冰冰地问:“还有事吗?”
那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说,看见我,你怎么还不快跑?
她惊得一侧身,脚和鞋就一起陷进了泥土里。
“没有了没有了。”
她抱紧她的小花盆赶紧拔腿,腿倒是从泥土里拔出来了,就是腿把鞋给抛弃了,她看着躺在泥土里的可怜的小鞋子,窘迫的蹲下身子拔鞋,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沐晴亚的眼前。
沐晴亚看了一眼那个拔完鞋之后留下来的坑,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爬墙这件事情,马有失啼,但她十多年的人生从未有失过手。
“真是太丢脸了,居然还被她看到了。”她想,表情更加阴郁了。
林筱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回来,怀里抱着一个插着草的盆子,手里拎着一只沾满了泥土的鞋子。
她跑到门口停了下来,大家都纷纷看向门口。
方沐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拿着一个喷壶从后门走出去了,她在所有人神奇的目光中浑身不自在的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秦之怡好奇的问:“你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吗?”
她看起来比林筱还兴奋。
林筱无奈地回:“当然,此刻我比你更加希望是这样,最好学校能趁此时此刻,立马让大家一起变装,我应该会更加感谢的。”
她把小花盆放回窗台,看见刚刚出去的方沐杭已经回来了,刚刚手里还空着的喷壶此刻装满了水,他默默地蹲下身子拿起她放在地上的鞋子,对她说:“你先坐下吧,我帮你拿去洗洗。”
然后就看见他挺拔着身子潇洒的走了出去。
教室里的同学纷纷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这什么情况啊?”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用喷壶把鞋周边和鞋底上的泥土洗干净之后又若无其事的走进来叮嘱她:“有点潮湿,晾一晾再穿。”
大家的呐喊已经飞奔到嘴边了,但理性又让他们遏制了回去,主要是,她们看见林筱居然正在拿着方沐杭刚刚手里的那个喷壶在慢悠悠的给她刚刚抱回来的那株草在闲然自得地浇水。
她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热情也瞬间被浇灭了。
沐晴亚几分钟前已经在教学楼下的青石板凳上自己把崴了脚给正回去了,刚走进教室,就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她唯一的庆幸就是,幸好她没有一瘸一拐的走进来。
中午放学她就直奔了在市上她经常去买的那家鞋店,本来手都落在了她以往的炫酷风格的那双鞋上,思虑了一下,又停了下来,问店员:“有没有适合甜美一点的女孩子穿的鞋?”
她虽然还年轻,但若按购买年限来算的话,她在这里已经算是老VIP客户了,大家都对她的口味了如指掌,今天突然听她这么一说,她们回忆起她第一次走进这家店的时候,头上绑着两个小马尾,插着蝴蝶结,在她们推销的一系列甜美风格中走向一双超炫的跑酷鞋,指着它说:“我就要这个。”
此后几年,她的风格从未变过。
她们疑惑的问:“您是想试一下新的风格吗?”
她不好意思地捂着嘴哼了一声:“不是,我送人。”
店员恍然大悟,立马带她回到最初给她介绍的第一双鞋的那个架区:“您看看,这边的鞋子都是偏可爱甜美风格的。”
她小心翼翼地问:“哪双好看?”
店员又给她指定了一双:“这双吧,款式甜美,颜色青春亮丽有朝气。”
她说:“那就它。”
下午上学的时候,一向掐点进门的她今天来得出奇的早,趁着教室里空无一人,她慌慌张张的把鞋子放进了她的抽屉里。
林筱来上课,发现书包怎么都塞不进去,她低头朝里面一看,里面有一个崭新的方方正正的鞋盒,她将鞋盒拿出来打开,眼前的鞋子好看极了,蓝白的颜色好像天空,整体感觉又像棉花糖。
她放回鞋子,关上盒子,放回抽屉,默默从书包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的小瓶子,上面写着,专治跌打损伤,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用好看的字体写着:我会好好穿的,还画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沐晴亚拒绝:“已经好了,不用。”
林筱拒绝她的拒绝:“怎么能不用呢?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来,我给你涂。”
她从座位上起来,走到秦之怡的旁边,说:“来,之怡,不好意思,你先到我的座位上去坐坐。”
秦之怡犹疑了一下,缓缓地起了身,立在她的桌子旁边站着。
沐晴亚赶紧将她的脚藏到椅子后面:“真的不用。”
她手长脚长,林筱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林筱召唤秦之怡:“之怡,来搭把手,帮个忙。”
“啊?”
这件事情对秦之怡来说,无异于在老虎身上拔毛。
她结结巴巴的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林筱说:“没事,你就钳住她的手就行。”
秦之怡问:“怎么钳啊?”
林筱:“就像捆麻花那样!”
秦之怡:“什么是麻花?怎么捆呀?”
林筱:“……”
她忘了,她们这里的小孩没下过田地。
沐晴亚疑惑的看着这两个人。
林筱:“那你抓住她的手就行。”
秦之怡只好颤颤巍巍地抓了一下沐晴亚的手,但其实沐晴亚已经听乏了,她就没见过像林筱这么倔的女孩子,已经放弃了反抗。
林筱边给她擦药边像个老奶奶一样和蔼地说:“这擦了药,这伤口才能好得更快。”
但是她们都不知道,这个是有颜色的,她们看着沐晴亚脚踝处的那一大片药水的红色,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沐晴亚将脚踝转了转,无奈地观赏了一番之后,只好将裤腿往下扯了扯,把林筱放在桌子上的药水和纸条快速地放回抽屉。
星期五下午下课,林筱非要拉着林放去看她从村里带上来种在楼下小土地里的水果冰淇淋释迦果。
“我经常给它浇水,它现在长得可好了。”她蹦蹦跳跳的边跑边说,时不时的回头看他,脸上挂着梨涡的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又说:“不过,再去看释迦果树之前,我们要先去菜市场买几个花盆,我的花盆用完了,上次说要去挪到窗台上种的含羞草还没有花盆呢,我把给含羞草买的花盆拿来种满天星了,你先陪我去买花盆吧?好吗?”
他看着她,温柔地说:“好!”
听见院里的风铃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回到门口了。
凤姐正坐在屋外亭下的椅子上,手里摇着一把园扇,见了林筱一身轻快的跳进来,打趣她:“哟,小丫头,一个放学就让你这么开心哪?手里抱着的是什么呀?高中放学还发幼儿园礼物呀?”
“幼儿园?”她没有上过幼儿园:“我的释迦果树长大了。”她笑容洋溢:“我带我的好朋友来看它。”
“好朋友?”她以为是前些日子她见过的那几个,向后探了头,却瞧见一副俊俏的面孔。
她手里的圆扇停了一下,才又开始慢慢悠悠地摇着。
“哟,新朋友看起来是个帅小伙嘛,小丫头不仅招人喜欢还有眼光嘛!”
他们正在小土地那里给释迦果树浇水,突然沐晴亚从门口走了进来,四人八目相对。
沐晴亚看起来明显很意外,她的脚步小小的挪动了一下,尴尬的停了下来。
每次放学之后她要来这里的时候,都故意在外边晃晃悠悠十几二十分钟才进来,尤其是星期五,她会晃悠得比平时都要更晚一些,因为明天没有课。
但今天她怎么晃悠了这么久,还是和他们打了个照面,而且今天她不打算在这儿住,只是来拿东西的。
两人之间互换过礼物,林筱觉得她们就算是朋友了。
她热情的和她打招呼:“你也住在这里吗?”
但很明显沐晴亚并不这么想,她很冷漠的应了一声:“嗯!”
但应一声对于沐晴亚来说已经算是很有礼貌的事了,对于她不喜欢的人,她可是连应都不带应的。
凤姐收了几分对林筱那般打趣的语气,略带点关心地问她:“怎么?今天要在这里住?”
她劲直地往楼梯口走上去,理都没理她。
过了几分钟,她又下来了,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袋子,袋子口打了严严实实的结,像一扇关着秘密的门,步履匆匆。
林筱见她又下来了,问:“你要出去吗?”
她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又冷声地应了一句:“嗯!”
林筱又急忙问:“那你今晚不回来住吗?”
“不回。”她冷冷地说着,快速的走出门去了。
方沐杭拍着她的肩膀上安慰她说:“没事,不用担心!她那么大一个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凤姐也顺着方牧杭的话安慰:“丫头,放心吧啊,你们班沐同学可不只在这一处有房子,她不是流浪去了,她是找她令一处黄金屋住去了?黄金屋你知道吧?”
林筱认真地回:“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那个黄金屋吗?”
“……。”凤姐听不懂,她摆摆手:“就是黄金铺满的屋子嘛!”
林筱:“……”
这已经严重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
马润宣作为他们班班长,负责去领班干部安排表回来贴在墙上。
他从办公室回来,手里拿着一卷纸,刚走教室门口就喊:“林筱,方沐杭,班主任叫你们俩现在去办公室找他。”
由于今早马润宣从家里出门的时候,因为过去已久的中考又被父母拿来老生常谈训斥,通知他们俩时语气过于严肃,底下同学已经开始为他们俩捏汗了。
“他们俩不会真有什么情况吧?”
“这么久了,你们难道还没有发现一个最锤的细节?”
“什么细节?”
大家都在洗耳恭听。
那位同学自信满满的说:“一向不来上课的方牧杭在林筱出现之后,居然奇迹般的出现在了课堂上,而且是每天。”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锤的。”
……
流言在他们的身后悄然滋长,他们浑身不知。
到了办公室门口,方牧杭示意林筱停了下来,他轻轻地用手背敲了一下办公室的门,听见班主任低着头说:“请进。”这才让林筱先进了进去。
“老师。”方牧杭说:“班长说您找我们?”
“来,坐。”班主任给他们搬了椅子:“是这样的,省里一年一度的围棋比赛不是又要在清开大学举办了嘛,从历年的学生成绩表现来看,学校今年有意让你们俩代表学校参赛。这个比赛大概需要一周吧”。
她不喜欢参加比赛,觉得比来比去的,耗心费身,再说了,她又不会下围棋,刚要拒绝,就又听见班主任问:“对了,忘了问了,你们会下围棋吗?”
方牧杭刚打算先问一下林筱,就听见她立马应道:“不会。”
班主任一听:“啊?不会啊?那可惜了,第一名个人奖金就有十万呢,还不包括学校这么给的荣誉奖……”
方牧杭眼见着这个小财迷一听奖金十万,两眼放光,活生生把那句拒绝憋成了:“不过我可以学。”